聂怀桑把玩着一坨银子,佯作奇怪道“我正奇怪呢,我也不认识你,可是你身上怎么会有我的银子呢?”
这男人心下一跳,慌道“我,我捡的”
聂怀桑轻笑道“真是巧,我白日里才将它给了一位大嫂,让她为我的娘子绣一方锦帕,如今这位大嫂掉了银子,必然不肯为我绣了,我家娘子肯定要生气,哎呀,娘子生气,啧啧,这位大哥,你说怎么办?”
这男人以为他们是什么显赫世家,一听原来像是个富商,便改了口道“原来这样啊,您说的那位大嫂正是贱内,这银子是她给我的”
副使鼻子里哼一声“给你的?”
这男人讪讪一笑“男人嘛,说话总是……这位大爷,您应当知道的,啊”
聂怀桑沉声道“原来如此啊,我本见那位大嫂秀丽端庄,她绣的东西自然不差,听你这么说,她常年受你拳脚,心中必然愤懑,绣出来的东西,自然不好,不适合送我娘子,这银子,我自然也不给了……”
这男人哪能让到手的银子飞了,忙道“大爷,大爷,您有所不知啊,我这个婆娘,年轻时也是在高门大户显赫人家当过丫鬟的,伺候的还是当家主母,自然女红也是最好的,您随便找一圈,这里没有比她更好的绣娘了”
聂怀桑轻笑道“哦?这么说我找对人了?我家娘子就喜欢牡丹,她绣的那朵又罕见,说实话我也为难呢”
这男人满脸堆笑“大爷好眼力,牡丹多得是,可我家婆娘绣的,一株两色极为罕见,那是她当年那家主人最爱的牡丹,衣服上旗子上都绣着,叫什么……什么来着”
聂怀桑身体前倾,一字一句道“铜雀春深”
这男人恍然道“对对对,大爷您博学,就是这个名字,您说不就是朵花么,起个这老难记的名字,这不是……”
聂怀桑笑道“你艳福不浅啊,居然能娶到他家的丫鬟”
这男人坏笑不止“女人么,落难时给她点好处,还不是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聂怀桑蹙眉道“落难时?看不出你还会英雄救美这一招啊”
这男人凑上来道“可不是,当年她那家主母死了,她便无家可归,在乐陵兰陵一带流浪,我好心啊,将她带回家乡,给她吃穿……”
聂怀桑脑中思绪纷乱:乐陵的主母,就是金光瑶的夫人秦愫的母亲秦夫人,金光瑶成亲不过两年她就去世了,秦苍业自此便不怎么管家族的事,只爱四处游历,乐陵秦氏才逐渐凋落下来。可他家当家主母的丫鬟,为何会在主母死后落得个无家可归的下场,还不远千里跟一个痞棍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蜀地?
他还兀自自说自话,见聂怀桑冷冷盯着自己,方害怕道“大爷,您这是……”
聂怀桑轻蔑看他一眼,抬头向副使道“把他腿打折了,丢回去,将那妇人带来见我”
偶遇2
聂怀桑这些年已经练就一副有关金光瑶的消息一丝一毫都绝不放过的本领,他今日一见那妇人就觉得她举止谈吐皆不像这小地方的人,加上那朵罕见的花,果然,是秦氏的旧人。秦苍业虽对金光善亦步亦趋,可他对他夫人是出了名的伉俪深情,也从不苛待下人,他夫人的贴身丫鬟居然会落得无家可归的下场,这说不过去……
“宗主,人带来了”副使领进那妇人,见她哭得梨花带雨,脸上泪痕还未干
聂怀桑客气道“大嫂,又见面了”
这妇人忙哭求道“这位公子,您手下留情,他虽然拿了您的定钱,但我一定给您绣好,绝不敢耽误您的事,求您放过他吧”
聂怀桑温声道“他打你,你还为他求情?”
妇人道“再怎么说,他都是我的丈夫,而且……”
聂怀桑抢说道“救过你?还把你从兰陵带到这里来了是吗?”
妇人哭泣道“公子,你,你怎么知道,是他说的吗?”
聂怀桑道“没错,我还知道,你本身不在兰陵,而是在乐陵,你年轻时是乐陵秦家的丫鬟”
这妇人惊讶,忘了哭泣道“你,你是谁?”
聂怀桑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不留在秦家过荣华富贵的日子,却甘愿跟着一个赌棍在这里艰难谋生,还时时忍受他拳脚相加”
妇人止住哭泣,眼神苍老无神道“没有为什么,命该如此罢了”
聂怀桑道“那我替你杀了他,送你回秦氏,现在秦氏大小事都是仙督金光瑶在管,想必仙督看在夫人面上,也会让你在秦氏安享余生的”
妇人眼里掠过一丝慌乱道“不,不,我不要回去,我不回去……”
聂怀桑笑道“你看,你分明不关心你丈夫的死活,只是害怕回去,却不怕我杀了他。乐陵怎么了?还是仙督怎么了?”
妇人忙求饶道“没有,什么都没有,公子,您饶了我们吧,我们只是微不足道的草民而已”
聂怀桑故意发狠道“我记得秦夫人最是疼爱她唯一的女儿,也就是如今的仙督夫人秦愫,你说,我把你藏在这里的消息告诉她,她会不会找过来?……”
妇人哭求道“公子,您手下留情,千万不要告诉我家小姐,她,她苦呀……”
聂怀桑步步紧逼“她哪里苦了?她丈夫可是位高权重的仙督,又对她温柔体贴,她该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才是啊”
妇人闭眼,两刚泪水顿时决堤般滚下来,摇头道“我不能说,您饶了我吧,我答应过夫人,绝不说出去的”
聂怀桑蹙眉道“那你就忍心看她一辈子都活在她母亲和你编织的谎言里吗?你觉得她会过得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