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何不歇息片刻……”她刚起了话头,即刻被晴暄打断,冷若冰霜说道:“本君已错过了太多时光,不敢有片刻懈怠。”
他颤抖着睫毛,唇边带了一抹令人发寒的笑容,转而诘问:“母亲可出气了?”
云后看着恍如一夜之间长大的晴暄凶狠的眼神不可置信,捂住闷痛的胸口,让自己好受些,眼中已含了泪花。
“儿啊,你何苦作践自个儿?”
“母后,这是何意?”
“你我母子风雨兼程,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你切不要为了那些不相关的人毁了前程。”云后脸颊憋得幽幽发乌,喉咙哽着呜咽。
“母后让孩儿做的,孩儿都照办了,可母后答应的一样都没做到。”晴暄看出云后此时并不舒适,可他并未退却,仍是寸步不让地逼问。
“母后若想出气,大可以继续,这个被母后打死了,孩儿便去寻下一个。”晴暄理了理歪了的衣领,期期艾艾说道:
“只怕到那时,世人皆知,拜母后所赐,佯装坐于高堂号令雍国的庆阳君,其实只是个爱而不得、人尽可夫的弃妇……”
作者有话说:
金戈铁马写不了一点,呜呜
阳关三迭
晴暄推开狭小侍卫房给这逼仄之地带去一扇月光,他本不欲来,心中时不时映出那双眸子……
屋中闷着股劣等药材泛出的刺鼻气息,晴暄提鼻一嗅,使劲儿皱了皱眉。
床上之人卧伏着,听到脚步声,气息虚弱地说道:“小五,你快去睡吧……我,咳咳、没事了……”
“小五”既未答话,也未停下脚步。
“景容”觉出不对劲,撑着手肘,扭头望去。清冷月光给晴山蓝的外衫镀了层白色光华,庆阳君面容皎皎如玉,似是梦中仙人……
“景容”呼吸一窒,紧得浑身一起发疼,竟不能动,哑着声恭敬道:“君上。”
“不要乱动……伤得如何……”晴暄拉过个长凳坐在床头对着“景容”的方位,拨笼起“景容”几簇乱发别在他的耳后,他动作极尽轻柔,尽显周全。
“属下已然没事了……”即便皮肉痛楚愈加,他心中乱了鼓点,跳得发颤。
“那玉佩明明是本君顺手送予你的,母后以此为把柄,你怎么不辩驳?”
“属下不想、不想让君上因这等小事与云后娘娘失和。”
原来那枚玉佩乃是晴喧生辰,云后所赠,预示着母子连心,寸草春晖……
“母后气儿不顺,总要找些借口。她拿孤没得奈何,下次还要寻你麻烦,孤还是保不住你。”晴暄自顾自说着,并未察觉这话有多无情……
“景容”勉强吞了口口水,艰涩点了点头。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自然而然涌上笑意。“君上,属下、属下已然突破了第四层桎梏……”
“哦,竟如此快……”还没等晴暄喜悦片刻,当他借着月光看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疲惫眸子,立刻沉下脸来,厉声问道:“你的眼眸怎么了……”
“景容”不知如何是好,脑子一片空白,连身上的伤痛也忘了。
“若遭不住便滚回御羽卫去。”晴暄全无方才的温柔面貌,狠厉说道。
“属下受得住。”
“请君上不要赶属下走。”
“景容”撑着一口气,拉住晴暄衣袖,奋力说道。
“闭紧了嘴,护好了这双眼睛,孤保你荣华富贵。”晴暄气鼓鼓转过身,抛下一句,径自出了门。
“属下……景容,明白。”“景容”已拿不出半点气力,眸子随着晴暄转出了门,口中絮絮叨念。
觉枫饮罢洪恩熬制的苦药,揩了揩唇角,含了一粒梅子糖,梅子糖清甜略酸恰好遮掩口中热辣苦涩气息。不动声色服药半月,他越来越频繁感到时而寒凉彻骨,时而酷热难支,身上如冒出千条虫蚁挤向左手无名指端,束得手指肿胀不堪。
起初,他与镜尘佛寺参禅、赏逛街市、打理药田,日夜相守,很是过了几日闲适恬淡日子。可近几日,他小心遮掩着苦药气息和左手异样,便借口研习药理,不肯出门。冥冥似有天意,摄政王近来公务缠身,亦未曾深究。
今日,洪恩送药时告知,他的根骨调理得差不多了,想要在这两三日动手。
喝罢了药,觉枫提笔研墨,刷刷点点写下一篇书信,算是对眼前有个交代,他并不打算说出离开的真相,免得镜尘对自己心存亏欠,想着这一封信让前尘尽散,今生陌路……心中如绞,持笔的手臂丝丝发麻……
他信上写道:“镜尘,王爷……这段时日托王爷洪福,乃觉枫平生欢愉时光……但越是如此,心中越是空乏凄惶……我父和小妹皆因我枉死,我怎配在世间逍遥……”
他停笔想了想,终是写不出劝盛镜尘娶妻的只言片语。一想到日后,他必会与人举案齐眉,鸳鸯比翼,觉枫心中酸楚便无所遁形的将他紧紧包裹,让他难过的喘不过气来。
最后只寥寥写了些望他身体康健的吉祥话。
思来想去,他将书信交给了秦子衿,嘱咐他五日后送药时偷偷呈给摄政王。
觉枫收拾自己简单衣物和那张野兔皮,再便是兵刃和暗器,都包在了个小包袱里。太上皇答应,两日后会安排他走一条不易为人察觉的路径出奕,只要安全出了奕国,盛镜尘再想寻他,便要费一番功夫了。
觉枫自然相信太上皇的安排。为保证不会前功尽弃,他至少两年不能见他……时过境迁,几年之后,人世磋磨,物我两忘,可能又是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