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暄眼中盛满了泪,可他克制着不让泪流下,平复了半晌,泪水不知退向了何处,他寡淡说了句:“老鱼,你可知我有多想回到霓园吗……我好悔,我想一辈子待在霓园……”
老鱼给晴暄倒了一杯酒,此时在他眼中没有什么比一杯佳酿更能劝人的……
两人推杯换盏又各自喝了两三杯。
“鱼兄一向如此洒落,暄儿好生羡慕。”晴暄面上稍红,吐露心声。
老鱼已醉得更深了些,晃动酒杯,迷离说道:“不是我说你,小暄儿……老鱼这辈子什么酒场都喝过、什么饭局也都吃过……可有一样,老鱼不涉情爱,这踏进去了准没好事儿……”
“这酒中酸甜辣都有,就是没苦,那味儿不好,酒发了苦便喝不了了……”老鱼看着莹润发亮的杯中酒更是爱极了,又饮下一杯,也勾起了话头。
“当年我那好兄弟,就是那小丫头的兄长苏长泽,便是许生许死,不比你现在好受……老鱼在他一旁看得难受死,便给自己下了死命,红粉佳人皆骷髅,倾国倾城化白骨,钟生以佳酿为伴,若真有那一日便先行一步,自挂东南枝……”
“你看我老鱼现在,好不快活……”
老酒后劲儿袭来,老鱼伏在桌子上半晌,他猛地撑起桌子:“不过,小暄儿……觉枫真的是个好人他念你在深宫里寂寞,便写书信邀我前来,当时他已自知出了事……”
说着老鱼猛地想起了什么,他捂住了嘴:“这话好像不让说……没事儿,小暄儿,你也醉了吧……”
晴暄心中酸涩难抵,双眼已是朦胧,默默说道:“老鱼,暄儿好生羡慕你……我如今已是回不了头了……”
他的头脑和心肠一起翻腾的难过……“为什么我要千杯不醉,为什么偏偏是我,猛喝烈酒仍是清醒如常……”
他猛然想起当日重回雍国的觉枫在青楼里看他,当日自己仍深陷回雍路上之事的迷途,心中对觉枫有怨有恨,装疯卖傻,以酒醉折磨他……
“啪啪啪……”晴暄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他又推了推老鱼,“鱼兄,你见多识广,可知道有没有成年之人可以学识的上等功法?”
老鱼眼神昏黄,迷离着望了望晴暄玉白面庞,打了个酒嗝儿,“有是有,就是骨头已成了型,不太容易……若是一般功法,苦心修炼或许能成,上等功法恐怕要受些苦楚了……”
这老鱼看着醉极了,可说起正事来又似乎未完全醉……
可他这一番言辞无异于给晴暄干涸的心浇灌了些琼浆,让他又有所希冀……
无论是为质子还是回雍国,他屡屡受挫,全是这幅不争气的身子,他才任人屠戮,几无反手之力……他要变强,变得比盛镜尘更强……
庆阳君让人好生安置了老鱼就寝,允明慌慌张张前来禀报:“君上,您还是去试试喜服吧,云后娘娘已经来催了三回了。”
晴暄抹了抹唇角,“允明,你去告诉母后,再来催促,我明日便着给父皇出殡的那身……”
允明被骇得瞪大了双眼,再不敢说什么,今时今日的庆阳君早不是当日的六殿下了,他既说得出便做得到……君上母子失和,这聂大人不知所踪,满沐都已经没有能劝住君上的人了……
“哎”允明轻轻叹了一声,悻悻地回去禀报。
晴暄信步而行,不知觉间来到了御马所。
他已好久没有来看“梨落”了,今日心被揪着生疼,不由自主地便到了此处。
“梨落”被单独供养于一处,有专人侍候,马棚之内洒扫的极其干净,也宽敞明亮……
“梨落”全然看不出当日驽马的瘦弱样子……“灰底白花”犹如梨花飘散,它毛发茂密油亮,体态也健硕了不少……晴暄踏进去的时候,侍候之人正专心为马梳理,还是的“梨落”先一步发现晴暄,昂头嘶吼……
晴暄见他认出了自己,眼中涌上了热泪,赶忙跑到近前抱住了马头轻轻抚摸了半晌,口中唤道:“好马儿,小公子来看你了……”
他明眸瞥了瞥拱手行礼的侍候之人:“可有苹果?”
那侍候之人带着遮面的布巾,唯露出一双眼睛……
晴暄眼眸猛地缩了缩,拉住那名马侍,将他的面巾拽了下来……
新婚燕尔
晴暄抚摸“梨落”的手停住了,他惊诧暗忖,如此相似的一双明眸在这样的面庞上竟显得平平无奇……
他心下自嘲,自己在期盼的到底是何事?
失望之色从晴暄眼睛里流出来,那名马侍全然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为之一撼……赶忙跪下:“君上……”
晴暄随手将扯动的面巾扔在了一旁,转身抚摸着“梨落”的毛发顺滑的马背,又低声问了句:“有没有苹果……”
“有。”马侍闻言,赶忙起身从马棚一角掏出个笸箩,里边滚了些鸡蛋大小的青红山果,恭敬递与晴暄,嘴里释道:“是山间掉落的野果,马儿爱吃”
晴暄拿起一只野果,眸光斜飞瞅了眼那马侍。他喂给了“梨落”几颗野果,顺手拾起一个也咬了口,酸甜汁水霎时莹润满口。
他从怀间掏出个玉佩扔给马侍,轻轻勾了抹笑容,和气说道:“你养马养得不错,赏你的……”
马侍正出神,见抛来一物,慌忙接了在怀中,捧在手里。
晴暄咬着山果,不疾不徐地向前迈了几步,气息几乎扑到马侍的面门之上。
马侍呼吸一窒,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半步……
“可会拳脚?”晴暄冷着脸,声音倒是又缓又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