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鱼兄可有打算?”觉枫笑问。
“老鱼,有好酒便是过年,何须等了年关。往年便是老鱼一人,今年就搁这里凑合了。”老鱼捻开葫芦,咕咚灌了两口。
千贺白眼还未翻完,步摇接过话来:
“这每年年关,奕国宗室便要行开年大祭。”
觉枫想起盛镜尘遣人留书邀他参加,胸怀忐忑,听步摇所说,双目灼灼问道:“小妹知道开年之祭?可能详细说说。”
“亦是去载于申王府听说。盛氏极其看重家脉传衍,每年初一便要宗室、各国使节于行止峰拜祭。拔得头筹的赏赐最丰。”步摇娓娓道来,“那申王为了赏赐备了一整年,最终仍是颗粒无收,大年初一在家中哀嚎。”
“质子也可参加?”觉枫紧跟着问了句。原未将步摇的话放在心上,听到赏赐颇丰竟有些动心。他暗想不知自己何时这般视财如命,还是又忍不住追了句。
步摇眨了眨秀丽双眸颔首,笃定答道“不错,往年皆有质子参加,却未听说质子拔了头筹的。”
觉枫点了点头,是了,盛氏传宗,怎可让外人拔了头筹。转念一想,但凡有一线希望,便不可轻纵了。
屋中一寒,众人皆向门口探去。
“哟呵,多日不见,这院中倒更热闹了。”
燕茹本是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偏生的粉面。炉火烤得这屋里暖气熏人,更显得他面若桃李。
觉枫看其神情,知其必有要事,便支出了几人出去,留了晴暄单独在此。
燕茹向晴暄行了礼,玲珑绣囊中取出一份书信,呈到晴暄手中。
晴暄展了信,文墨纵横,分明便是母后的字迹。
&ot;晴暄,我儿,雍国暂固,母后亦好。王上箭伤复发,时明时翳,沐都暂由晴源执事,他与晴萦倒还算恭敬。
书信再起一行写道:“你舅父外养的亲子再宁,日前认祖归宗,为人乖觉伶俐,假以时日说不定可为我儿臂膀。山高水长,我儿想方设法速速归来,切记切记。”
晴暄见字如面,眼底一热。
幼时,母亲孜孜不倦悉心教导,亲厚笑容,温暖臂弯难以磨灭。
晴喧这辈子嗣单薄,仅晴喧与晴源、晴萦三人,晴喧最幼、身份又最为尊贵,与他二人年岁上差着十几年,平素并不算亲厚。
晴源母妃虽同出云家,但身份低微,晴源出生后便寄养于云后名下,原应最亲,却总似乎隔了一层。
晴萦母妃出自素川齐家,亦是高门之女。可其母性格跋扈,容貌艳丽,深受宠爱。
晴萦却被其教养得胆小懦弱,早早娶了都尉之女姚氏为妻。那泼辣性子倒与齐妃颇为相似。晴萦在其手中如面团般被拿捏在手中。
信笺沉甸甸端在手中,晴喧面上染了一层冰霜。
母后笔墨之间的话语,他怎能不明白,若是父皇宾天之日,自己何以自处,母后、云氏何以自处?两位兄长,素日虽无大过节,可自己嫡皇子的身份怕是在谁的手下都将是罪过。
燕茹见晴暄忧心忡忡,想劝慰些话语,终是不好多言,推了门退出去,留晴暄独自思索。
觉枫见燕茹面色便知事态有异,迎上了燕茹。
燕茹虽素来不喜御羽卫,可此刻便只能与其商量了,主动开口:“前阵子六殿下执意来奕国,娘娘想的是,让六殿下远离是非之地,还能在王上面前得个以身允国的资历,却非坏事。可如今形势陡转,王上病入膏肓,晴源殿下暂行王政。聂大人可有决断?”
“殿下赴奕之日,聂某便为殿下回去做了准备。只是……”觉枫与燕茹将计划和盘托出,两人又将细处言说了许久。
未雨绸缪
吹了近整夜狂风,后半夜,这雨才算下来,直直从屋顶垂坠到院中。
觉枫起身关窗,仅一眼便看清檐廊下单薄身影借着廊柱避雨。
雨不由分说砸在晴暄面颊上,打湿的细发蜿蜒附在额头,脸颊道道雨珠儿划过的水痕。觉枫忙抽了伞,朝晴暄奔去。
“殿下?怎在此淋”怕惊扰了晴暄,觉枫温柔说道。
“九哥,暄儿梦到父王了,他笑吟吟地唤我,可到了近前,他坐在龙床上,无论如何不肯应我。”晴暄眸中噙泪,呜咽含在口中,一头扎进觉枫怀中。
“殿下思念王上了。正月初一,奕国宗室年初大祭,城中定守备空虚,正是殿下回去的良机。千贺护送殿下,还有燕茹,亦会派人护送。”觉枫细细抹去晴暄脸上雨痕,整了整他额前软发。
“九哥不与暄儿一起嘛。”晴暄眸中盛满了泪,仰着头望向觉枫。
“奕国年初大祭奖励颇丰,属下,属下想要去搏一搏,若是成了,免除一年岁银,可略略为王上分忧。待了结了这边,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便能回去。”觉枫将晴暄长着臂弯,耐心说与他。
“要这么久……”
“微臣在此料理好一切,云后娘娘必为殿下筹谋。无论何时,殿下必落不到尘里。”觉枫宽慰道。
晴暄扑簌着泪眼,遍体生寒,心中荒芜成了一片,面前的路,好长好远,似是伸出去了千里。晴暄紧勒住觉枫,不知为何,他有种莫名之感,一松手便要失去了他。
“九哥,这马儿将养不过十日,便出息了个模样。”晴暄抚着那灰白马儿脖颈,欢快言道。
“嗯。”觉枫颔首。
“这种马儿,我曾在乾苑峰见过,体格矮小却为远途好手。前足微跛是伤处有箭矢留在蹄中。这种马儿最能忍饥。”
“更难得的是他见了‘踏彩行云’能不为所动。要知‘踏彩行云’这等奇骏,一般马见之退避三舍。这马儿胆魄极佳,天生是战马的材料。”觉枫用力拍了拍马头,喂给马儿些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