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暄粗米精米皆可食得,将军莫要为这等小事气生气。”晴暄柔声安抚千贺。
“殿下,臣与那人说好一人一半。奈何雍国带来的银钱,米店不肯收。”
“将军抢了米店?”觉枫拿洗好的梨子,立在门边,将梨子递与晴暄与千贺。
“有位朋友买下这最后一袋米,分了一半与我。”千贺如实作答。
千贺啃了口梨子,饱满汁水溢了满口。
觉枫拿过米袋,嘱咐:“将军快些歇息,一会儿便可吃了。”
晴暄颔首,沉沉暮色映入眸中,染了氤氲雾气。
“在下话还没说完,兄台便抱着米跑了,莫不是想恰白食不成。”话音未落,院中不知何时立了一人,衣衫紧趁利落,酒壶别于腰间,散着的酒气三丈之外亦可闻见。
千贺看清了那人模样,摸了摸脑袋,大咧咧笑道:“并非如此,在下与兄台说清了住处,不然你也不会现身于此了不是”
晴暄打量来人,腰间别了把短剑,紧身利落的游侠装束。晴暄虽久居深宫,很是读过几本游侠列传,对闯荡江湖的日子心向往之,对来人生了几分好感。
觉枫听了来人话语,赶忙从伙房出来,抱拳笑着言道:“还未来得及多谢兄台赠米之恩。兄台若不嫌弃,一起用些?”
那“酒中客”毫不客气坐于晴暄对面,短剑随意置在桌上,指着觉枫答道:“还是这位兄弟会说话。”
“在下确有此意,行走江湖,无酒不欢,这无米却难安,老鱼只身一人,起火造饭着实麻烦,偶尔来此蹭顿饭,可愿意啊?”说着指腹舔开酒葫芦盖,轻嘬了一口。
“兄台不弃,自是求之不得。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觉枫见晴暄神情如常,并无芥蒂,诚恳说道。
“好说,张之鱼便是,叫咱张大人也可,叫声老鱼也不嫌。”说着便拿起一只澄黄梨子啃了两口,点了点觉枫。
“在下姓聂,排行第九,阁下唤作聂九即可。”觉枫想起乾苑峰学艺的排行,自报家门。
“那这位小兄弟呢?”老鱼饶有兴趣地看了眼晴暄。
“好说,敝人云六。”晴暄抬眼对上老鱼眼色,眼神微凛,唇角也挂了些笑意。
“本、鄙人千贺,我三人初来乍到,未换得奕国银钱,待换了钱,这米十倍奉还。”
“江湖救急算不得大事,别说半袋米粮,就是半袋金银,老鱼也不在话下。”老鱼慷慨言道。
言语之间,觉枫已将稠粥摆上了桌。
老鱼倒不嫌弃,吃起来清粥如食佳肴。
晴暄见他吃得香甜,腹中也叫嚣起来,端起粗瓷碗拨了口粥到嘴边。
热气腾腾的白花粥泛着馨香蒸入口鼻,熨帖滚入腹中抚慰辘辘饥肠。
“这奕国稻米倒是不差。”千贺连扒了几口粥饭说道。
“千贺兄弟可说对了,这奕国稻米尤为甘甜,产量还足。这米好才出得好酒,若非如此,俺老鱼怎会待在此地五年。”似是勾起了馋虫,老鱼打开腰间酒壶,细细品了一口。
“兄台是奕国人?”觉枫垫了句话。
“非也,本人生在潞州,长在景州又在漠州八载,昊都五载,浮生大半,早已说不清是哪里人士了,就是走三山串五岳的散人一个,何处有佳酿何处便是魂之归处。”
“这几年,奕国年景好,酒醇景美,老鱼过得舒爽,便是人间极乐,家家国国那些大事不适合老鱼。”老鱼使劲儿摆摆手,似这家国事说出来便是烦忧,极力将其驱走。
千贺听老鱼这番言谈,皱了皱眉头,心想“人在世间,怎可无家无国,那岂非孤魂野鬼。”
“鱼兄拓达不羁,小弟敬你。”觉枫端起碗与老鱼碰了碰。
“今日结识几位兄弟却无法畅饮。实乃一桩憾事。待下次,老鱼定带些好酒,咱们痛饮千杯。”老鱼也端起粗瓷碗与千贺碰了碰。
“鱼兄在此待了五载,正是奕国摄政王主政,兄台可识得此人?”觉枫见对方是个知无不言的性子,想多探些奕国情势。
“奕国摄政“玉面修罗”盛镜尘,谁人不知?传闻神乎其能,手下嚣营步步喋血,无坚不克。当年重掖山下,嚣营百十人力战雍国万人,屠尽雍人,一战定国,这百人竟整装而归。”老鱼说得起劲,不时啜饮一口,全然没顾及三人脸色。
觉枫见晴暄脸色发乌,知是老鱼的话挑了他的心弦,后悔发问,转了话头:“鱼兄乃杯中客,可为我等讲讲佳酿?”
“别的老鱼不知,要说起这酒,可是天地间一妙物。这没粮啊可产不出酒来。这酒好的地方,年景定差不了……”
艰难求生
月光洒落院中,说不出的寂寥,千贺将醉醺醺的老鱼安置在柴房,没了他的喋喋不休,院中更显清冷。
“殿下可服过玄露丸。”觉枫从正房中出来,为晴暄披上一件褐色长衫。
晴暄颔首。
“房中已收拾妥当,今晚属下值夜,夜色深了,殿下安睡吧。”觉枫将粗瓷碗中倒了些水,递到晴暄面前。
晴暄接过喝了一口,微温入喉,他抬头望一眼觉枫,人站于皎皎明月之下,周身散着淡淡光晕。
晴暄又轻笑着摇头,淡然言道:“不必了,九哥,暄儿已不是那个不经一事的嫡皇子了。”
觉枫思量片刻,从灰蓝绣囊中掏出一只核桃大小的赤橙瓷铃铛,铃身如反扣瓷碗,中空环着净白瓷圈。铃身镂空一只秀美飞鸟,双翅待展,跃跃欲试。
“殿下,此铃乃御羽卫特制。御羽卫对此铃声尤为敏锐,将此铃悬于床头,臣与千贺将军皆能探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