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大骇,比听闻熙岚出嫁还惊悚。惊问道:“她还在和皇上置气?”
“大概吧,”海棠应道,又挥挥手说:“你也不要太担心她,那丫头没心没肺,在哪都吃得好睡得香。出门前我去庵里看她时,给她带了只烧鸡,她还叮嘱我下次去的时候别忘了酱牛肉。”
了然一听她胃口这般好就放了心。
老友相谈甚欢,岁月静好。
山风乍起,刮乱了萧笙的头发。
四周一片吵闹,无人注意他们。荣瑟那只贱手憋不住,忍不住帮他撩到耳后。
“嫂子!”二妮突然出现,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对萧笙怒目相向,指着荣瑟问:“这个野男人是谁!”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若非这是自家小姑子,以萧笙的脾气恨不得一剑捅死她。
哎,鸡飞狗跳,愁死个人……
了然还俗
萧笙痊愈之后,了然开始蓄发。
原因很简单,萧笙病中喷过他的发型糟心,那时他说要还俗,萧笙却苦笑着说怕是看不到了他头发长长了,如此便留下一个心结。
如今岁月悠长,萧笙不用再担心时间,了然便严肃的找摒尘探讨还俗一事。没想到摒尘的回答是:“我本也不是出家人,剃发不过是为易容和遁世,你是在庙里长大,为掩人耳目才剃成秃瓢。蓄发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你自己决定吧。”
了然听完摒尘的解释,感慨实在不严谨,心下没底,于是又去请教师公。
圆觉刚把酒葫芦倒空,喝得醉醺醺。如今三个年轻人轮番下山游玩,纷纷孝敬他老人家,他的酒从未断过。
了然道:“师公,寒山派这一代就剩我一根独苗,我若是还俗,是不是太对不起您老人家?”
“你还俗了,难道就不给师公买酒了么?”圆觉翻着白眼看他,颤巍巍的手又想摸拐杖揍他。
了然下意识护头,急着辩解:“不敢不敢!酒还是要买的!”
“那不就结了,”圆觉满意的把拐杖放回原处,又道:“寒山派不过是个名头,乱世中几个犯了事的侠士凑在一起剃了光头,弄出来躲避官差的。别说你没受过戒,连我都不记得这茬。江湖人才辈出,这套内功心法还能有你这样的好孩子传承下去就够了,是不是和尚都不打紧。”
“可惜了,”圆觉仰起脖子又灌一口,不舍的摸了一把了然的光头:“你这脑袋打小又圆又亮,师公敲起来颇为顺手。以后留了头发,就没得砸了。”
了然生出不祥的预感,心知要糟,蓄力想逃。
果然,圆觉立马抄起拐杖,强势攻来!嘴里叫嚣着:“不如趁这几天先让师公敲个痛快!”
了然自从在湛云散人那吃了亏,再不敢妄想与昔日立于武林不败之巅的圆觉住持争锋,当下只有抱头鼠窜的份,两人你追我赶,把一方小庙搅得鸡飞狗跳。
萧笙蹙眉看着那一对老少,担忧的问身边的摒尘:“是不是师公不乐意了然还俗啊?要不这事就算了吧。”
“不打紧,不打紧,”摒尘笑着摇头:“师父若要揍他,能想出千百个理由,但肯定不是因为还俗一事。”
又问萧笙:“听他说是因为想换个发型才要还俗?”
“嗯……”萧笙惭愧的低下头,小声道:“我有一次不小心说他的光头看着糟心,没想到他从此就一直记着了。”
光头。
糟心。
摒尘隐隐蹙眉。
萧笙还在道歉:“都怪我口不择言惹出的麻烦事。”
“不,这不叫麻烦。”摒尘宽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人过日子的乐趣,本就是要使出浑身解数让对方舒坦。以后万不可再有这样的想法。”
萧笙感激的看着他。摒尘这个人,平素话不多,也不爱过问小辈的事情,可但凡开口都是至理名言,熨帖到听者的骨头里,三两句话帮萧笙卸下了心里的重担。
就像,父亲的感觉。
“好了,你要愿意看热闹就看,他们有时候能打一天,”摒尘再拍了一下萧笙的肩膀,只说:“我有事找尺素,先走了。”
摒尘少有焦虑不安的时候,萧笙的好奇心按捺不住,叶虚经的内力助他拓展了听力的局限,在一片嘈杂的打斗声中,萧笙分明听见,一向稳重自持的摒尘和尚闯进了厨房,郑重其事的询问:“尺素,你老实与我说,我这光头,你看了糟心么?”
于是冷脸的萧公子终于忍不住偷笑出来。
了然蓄发的事就这么定了。春去秋来,他的光头先变成毛寸,又变成不伦不类的齐肩长发,有大半年都活像个胡人。
第二年,他终于能在头顶束起发髻,脱下僧衣之后,英挺的俊脸在黑发的映衬下更有温柔的风姿;撩人的梨涡没了僧衣的加持,显出几分戏谑来,笑起来令人头晕目眩。
总之,好看,太好看了。直叫人挪不开眼。连长久来已经被了然折腾得没力气跳脱的萧笙,也重新生出了求欢的兴致。
事毕,萧笙伏在了然的胸口轻喘,一面还爱不释手的把玩他的头发。
“这么喜欢啊?”了然忍俊不禁,宠溺的问他。
“嗯。”萧笙点头,十指笨拙的想把他的一束头发编成辫子,呢喃道:“我看至少还要年,你才能留出李公子的头发。”李公子?
了然想起了他几年前戴过的假发套,那时长发及腰,发冠束起一半束在脑后,剩下的一半披了满背。
原来阿笙是个长发控啊!
“那就等着呗,有什么急的。”了然拥着他哄。
“好,不急的,”萧笙抬头看他,眼里含笑,终于能放心说出那句:“时间多得很,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