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救我啊!”
白晔双手握拳,指甲在掌心凿出沟壑,心都要碎了。
李瑾眼尾的余光看着白晔钢铁铸就的身躯剧烈颤抖,内心不知遭受着怎样的折磨。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想来当初他一身戎装,气定神闲的站在城墙下无视尺素的哭喊,一定也是这般煎熬。
可他握刀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目光从闪烁不定变得坚硬冷硬,终于选择了握紧刀柄。
李瑾在他开口前便知道,二十年了,他还是做了一样的决定。
他看见白晔嘴唇轻颤,就要给出答案。
“你疯了!”李瑾忍不住出言提醒:“那可是你唯一的女儿!”
“那又怎样!”白晔扭头看他,眼睛全是红的。他认定李瑾就是来复仇的,即便不是墓后主使,也是老天存心派来看他重蹈覆辙。
“我没有办法了!熙岚注定活不了!如若开门,江山不保!我和她又岂会有机会茍活?”他对着李瑾咆哮,似在为自己当年的行为做出解释:“那时我若选择退走,你就能不诛白氏的九族?尺素就能活?”他猛地揪住李瑾的衣襟,发出一声泣血的质问:“别说笑话了!谁都不是傻子!”
李瑾不介意他的失礼,岿然不动。面对他时隔二十年的质询,只淡淡说了一句:“你不是我,你又怎知道我不能。”
白晔讥讽一笑,并不领情,叹道:“时过境迁,你再怎么说大话,我都不能反驳。”
而后他猛地扬起长刀,对着身后的羽林军,也对着城墙上投鼠忌器的羽林军下令:“拿下逆贼!死守宫门!”
熙岚的哭泣骤停,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李瑾大惊失色,反手揪住他的衣襟,两人扭打在一起:“你疯了!高公公不是我!熙岚真的会死的!”
你当年赌的,不就是我性格软弱,不敢杀人么?
“你不懂!”白晔在哭,可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泪珠子径直滚落,他也懒得去擦,还是端着一张充满肃杀之气的脸,要将命运对他的不公全都发泄在李瑾身上:“你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乃至亡了国也还有圆觉住持护着!所以你才有那些奢侈的感情!从来都不知道何为牺牲!何为代价!”
“我只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为何不想想别的办法?”李瑾不甘晃着他。
“还能有什么办法!”白晔不知哪来的力气,决绝捋开他的手。
承钰公主
“皇上,您当真是好狠的心哪!”高公公在城墙上哀叹,表情阴鸷的看着四周的羽林军收缩包围圈,缓缓靠近。
此时他居高临下,看见白晔和一个和尚在厮打。白晔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若想与这头六亲不认的恶狼对抗,唯有继续加码。
“一个繁嘉公主不值得你垂怜……”高公公已被逼到绝境,周遭的羽林军虎视眈眈,他就靠在城墙的墙垛上,唯有背水一战。鲜血污了熙岚的浅色襦裙,那老太监抬高了声量,高声喊道:“那再加一个承钰公主呢!”
什么!尺素也在?
白晔愤恨的瞪着李瑾,似在质问他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表情惊骇之人换成了李瑾,他喃喃道:“信使一来家中,我便意识到安宁之日到头,赴京之前,已交代师父带着尺素和女儿寻安全处躲避,切不可暴露行踪。”
他若能知道此时圆觉主持也在宫中,正被湛云散人缠得脱不了身的话,便很容易理解眼下的情况了。
很快有有人押着两名女子从箭楼中走出,正是尺素和二妮不假。
押解之人虽身着羽林军军服,可羽林军中还是有人认出了为首的正是神武军校尉巫咏。
正是高公公派去泉州追查当钗和尚的那一队神武军,通过跟踪朝廷信使,顺藤摸瓜找到了然家的破庙。只等摒尘和圆觉前后脚离开,就伺机抓获了尺素母女,押解进京。
尺素又一次站在重玄门的城墙上。她依然美丽,爱着素衣,身边的女孩像极了她少女时的懵懂模样。
刀刃又一次搁在她秀美的脖颈上,可她神情冷峻,并没有上次的仓皇失措。
她镇定自若,看向白晔的目光悠长而冷清,哪怕白晔旁边还站着自己的丈夫,她也只当没认出来般。沉静如水的目光从高处倾泻而下,不知究竟是想把白晔那颗煎熬了二十年的心彻底击溃,还是想帮他洗刷折磨他二十年的罪孽。
高公公在问:“皇上,您已经负了承钰公主一次,还忍心负她第二次么?”他恶毒的笑着:“此番若是她们都死了,白氏就真的只剩下您一人了啊!”
白晔在恐惧中变得绝望。尺素不哭也不笑,表情仿佛是在嘲讽,嘲讽着她早已知道的答案。
是啊,拿他白晔当成什么人了?以为拿亲人的性命相要挟,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么?
或许白氏绝后的诅咒,就是在报应他的凉薄。
白晔不敢再看尺素,缓缓闭上眼睛。
“别怕。”李瑾就在他身边,最初的恐慌已经从他身上退却,他变回那个慵懒镇定的和尚,甚至温声安慰白晔说:“既然尺素和二妮也在,反而好办了。你先稳住他。”
白晔重新撇过脸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尺素能做什么?
她曾是京城里最出众的大家闺秀,是全城世家公子们趋之若鹜的求娶对象。除了美丽之外,最拿得出手的还有知书达礼的温婉性格和一手美轮美奂的绣工。
可李瑾的模样太笃定,由不得人不信,六神无主的白晔只能照做,回应高公公道:“你究竟想要朕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