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萧笙不解,蹙眉反问。
萧笙蹲在地上抱着兔子,了然便在他身后抱着他,委屈道:“不然你肯定比你爹年轻时还能招蜂引蝶,哪还有我这乡下和尚什么事。”
萧笙愣了愣神,涩声问:“那样不好么?”
没你什么事,你也就不用难受了。
“当然不好!”他的丧气话说得在隐晦,了然也能听懂里面的深意。一颗心又酸又疼,将他抱紧了,炙热的呼吸全喷在他颈窝。
“了然。”萧笙突然唤他,语气很严肃。
“嗯?”
“以后……你要帮我照顾它。”萧笙说。了然强壮的臂膀颤了一颤,沉声低喝:“别说了。”
“这样你看着它,就能想起我。”萧笙固执的往下说,“我也不知道它能活多久,等它也走了,你便将我忘了吧。”
你能记着我五年八年,哪怕再少一些,三年两年,也够了。
只是不要为我赔上一辈子……
“你若再说,”了然声音里带着哽咽,威胁他:“我就堵住你的嘴。”
“好,我不说了。”萧笙也觉得对他太过残忍,愧疚的扭头去吻了然的侧脸。
熙岚风风火火的脚步声传来。两人猝不及防,连忙分开!
果然,公主殿下从来没养成敲门的习惯,大喇喇的推门冲进来,又少根筋嗅不出屋子里爱情的酸臭味,兴冲冲道:“表哥!我爹找你!”
“皇……”了然生生把这个字咽下,诧异道:“舅舅也在这?”
“不然你以为呢!他老人家亲自带兵找你!”熙岚颔首炫耀。
了然当然不认为皇上是如此随性妄为的人,背后定是还有别的考量。他一想起皇上眼底深不可测的深沉便觉得疏离。可那人既是皇上又是亲戚,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不去。
“那我去了,”了然小心翼翼的看着萧笙:“你别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萧笙笑着欢送他。
烛光摇曳,白晔留了了然,照例又将熙岚赶了出去。
了然看着皇上从来紧绷的脸,心里惦记自己不告而别的亏心事,畏缩开口道:“皇——”
“你还是叫我舅舅吧。”白晔沉声道。
“是……”了然低头,复又提起勇气请罪:“上次我不告而别,实在失礼,请舅舅责罚。”
“不怨你,”白晔言不由衷的笑了笑:“是我肩上的担子太重了,急着分给你。可你其实和熙岚差不多年纪,她都还在蜜罐里打滚,我对你的要求未免太多了。”
他的态度诚恳且温和,甚至亲手给了然斟茶,邀请他喝。年轻和尚面圣的紧张消弭了大半。
了然忐忑品茶,等皇上的后话。
沉默良久,白晔慈爱的看着他:“你不要紧张,我没有今日那么多事情要与你说。”
了然被看穿,挠头讪笑。
“次次都是我问你,你就没有什么想问舅舅的么?”白晔道:“比如你娘的事情。”
这倒提醒了了然,他确实好奇娘亲的过往,为何要对家世避而不提。于是他神色一动,斗胆问道:“舅舅,我娘那时候为什么会离开家?”
“史料上记载,前朝末年军阀混战,承钰公主被叛军掳走,从此杳无音信。”白晔悠长的眨一次眼,坦诚道:“不过,确实还有别的隐情。”
了然的兴趣被挑起,追问:“什么隐情?”
白晔笑笑,故意不回答他,转而提起另一茬:“托你的福,虽把吏部尚书治了罪,朝堂却也因此乱了套。你在外面走了这么久,想必也听了不少说法。”
了然木讷点头。
“关于那些说法,你就没有想问的?”
“这……”了然蹙眉想了想:“那些大事,我这个乡下和尚管不了。”
“你难道没听说,”白晔双目如刀,步步紧逼:“白氏的江山是抢来的,名不正言不顺的说法。”
“我……确实听说过这个说法。”了然不擅撒谎,说实话时心虚的避开他的视线。
“那是事实。”白晔颓然承认。
了然愕然抬头,没想到他如此坦率。
“大昭末年,我父亲官至宰相,而我身为羽林军统领,宫城内外,都被白氏把持,可谓权倾朝野。”白晔娓娓道来:“其实我爹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叛党。大昭末年的境况,比眼下还差,军阀混战,遍地饿殍。可李氏皇族懦弱无能,眼睁睁看着百姓的处境每况愈下。那时候父亲便时常与我说,总有一天白氏要改天换地,将那帮蛀虫杀尽,让中州重回盛世太平。”
了然瞪着大眼睛,看起来似有些赞同。
“我那时候全没想到白氏得了江山后也是这般处境,还自以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李瑾既然无能,就不配做这个皇帝!”白晔慢慢绕回了然刚才提的问题上:“所以我和父亲里应外合,深夜起事。我负责逼宫,他负责联合朝中重臣请愿,只等太阳升起,江山的主人便换了。”
“那两天我们太忙了,谁也没顾得上尺素。她向来安静不出门,我万万没想到,那晚她会突然出现在宫城墙上。”他从来都压抑森冷的框子里悔恨交织,声音发涩:“李瑾居然事先得到消息,挟持了她。”
“他那么懦弱的人,以前只会耍把式强身健体,我头一次看他拿开了刃的刀,就是放在我妹妹的脖子上。”
了然为母亲揪心,因为痛苦和恐惧而手心盗汗,急问道:“然后呢?”
“我没有救她。”白晔浅浅一句,每个字都掷地有声。藏着二十年前的悔恨和懊恼。
了然的眶子倏地睁大,瞳孔的边缘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