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额上青筋直跳,低喝道:“阿笙,为何不等我过来!”
萧笙理亏讪笑,严正声明:“都是点拳脚功夫,我绝对没使内力。”
谷豆一见王员外就激动,可他身子太弱,怒血攻心下站都站不稳,磕磕巴巴半天也说不清楚案情。
他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少年,又不识字,受此磨难和折辱,话说不明白也正常。
萧笙施施然走向师爷,温声道:“我看师爷的模样,想必是清楚案情的,不如帮他个忙写下来?”
师爷的额上直冒冷汗,一颗心在良知和强权中撕扯。萧笙正是注意到他一直煎熬的表情,想着留了他没准有用,才没将他一并塞进囚室。
师爷落座,拿着毛笔的手犹在颤抖。
“严师爷!你敢!”尹县令的绿豆眼瞪成了蚕豆大,唯恐他真的留下笔墨,被人拿了把柄。
“罢了,”萧笙抽走师爷的笔,轻哂道:“你抖成这样也写不了,不如先去烧壶开水提过来。”
严师爷幸得脱身,忙不迭躲开了。
“你烧水干什么?”尹县令有了不详的预感,看萧笙的眼神宛若看罗剎。“当然不会在这里品茶。”萧笙瞥他一眼,踱步在阴森的刑房里转悠,四处打量,自言自语道:“你们可真没创意,左右不过打板子抽鞭子,老虎凳夹手指。就知道拿这些东西欺负百姓。”
“你……”王员外觉得自己惹错了人,只道身体抱恙,扶着头想走。可惜出口被了然堵住,来去不由他。
“王员外,既然谷豆说不清楚,要不你先说,对与不对我们再问他。”了然头一次做恶霸,不如萧笙淡定,无论是言辞还是动作都有些用力过猛。
“我,我头疼,”王员外一心往外闯:“先让我回家休息,改日再说。”
“不行,”了然一把拽住他肥硕的胳膊:“我和娘子日程很赶,耽误不起,今天必须说清楚。”
“哎呀!”王员外大力挣扎,挣脱不得,惊呼:“我脑袋还在流血,你把我强留在此处,不让我回家看大夫,我若死在这鬼地方,你担得起么!”
“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我看王员外长命得很。”萧笙不知什么时候也绕了过来,冷笑道:“放心,不会让你死的,只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员外惊恐的盯着他看,只见美人脸上缀着一双森冷的冰瞳。顿时后悔不迭,不知自己究竟招惹了什么人。
阿笙,都过去了
王员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恶贯满盈,当然不会主动招供。于是萧笙又转向与他狼狈为奸的同党尹县令,笑问:“王员外说头疼,要不尹老爷替他答?”
尹县令本是问天借了三个胆才跟着李夫人迈进刑房,这会再借三颗也不够用了。刑房本就阴冷,李夫人再一笑,简直就要结冰。
他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只道:“我不知道啊!那是王员外和谷豆的事,我公务繁忙,还没顾得上审呢!哪里会清楚案情!”
“你的意思是,”了然一听更加上火:“谷豆在这关了一年,还没上过公堂?”
两害相权取其轻,尹县令心虚点头,暂且认了渎职之罪。
萧笙却不打算放过他,只道:“也就是说,尹老爷坚称自己不知道,不清楚咯?”
尹县令点头如捣蒜。
“好。”萧笙微微颔首,眼中杀意更甚,只道:“既然都不知道,便躺下歇歇吧,也不知师爷把水烧好了没有。”
他一提起热水,那两只瓮中鳖便打颤,不知他究竟意欲何为。
萧笙见他们站着没动,冷声道:“怎么,不累么?”
尹县令笑得很勉强,这刑房里的两张木架子可不是床,那是案板啊!躺上去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谁敢自己往这不吉利的东西上躺。
“夫君,你帮个忙,扶他们去躺好吧。”萧笙先了然求助。
了然出马,一手拖一个,很快将肥猪和耗子都提溜到了案板上,那两人还不知要遭遇什么,当已经嚎得震天响。一口一个“大侠饶命”。
萧笙皱了皱眉,终究是懂了恻隐之心,浅浅吐出一句:“还是让他们后背朝上吧。”
此时,严师爷终于提着壶回来了。壶嘴上滋滋冒着水汽,当真是刚滚开的水没错。
萧笙施施然接过壶,那纤细的胳膊拎起满满一壶水竟一点也不吃力,就如拈起一盒香粉般轻巧。
刑房虽冷,这壶热水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美人提着壶走来,比地狱来的罗剎鬼还可怕。
王员外头皮发麻,只觉得那开水下一秒就要浇到自己背上乃至头上,可惜他被绑在邢床上,怎么也躲不开。那沸水在壶里的每一下淌动都刺激着他的膀胱,再稍微多一点刺激就能把他吓得屁滚尿流。
“不要烫我!求求女侠,不要烫我!”王员外仰着头哭嚎。
“烫?”萧笙嗤笑:“烫都算轻的。你可能不知道,沸水浇肉,往复几次,肉便熟了。若此时那毛巾给你擦一擦,那些嫩熟烂软的皮肉都会如同泥污一般,轻轻一擦全粘在毛巾上。”
他的话戛然而止,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冲了然道:“你把谷豆带到别处去,小孩子见了这些,要做噩梦的。”
小孩子见了这些,是要做噩梦的……
了然这么了解他,顷刻懂了那话里的心酸和苦痛。
萧笙小时候,定是看过的。
他不发一言扶着谷豆走开了,而后快步走回刑房,继续看萧笙逼供。
一来一回几步路的功夫,严师爷已经坐下开始写状纸了。那一猪一鼠都趴在邢床上,背上的皮肉完好无损。可萧笙已经顺手把水壶搁在炭盆上,继续滚着水,沸腾的“咕噜”声如同催命的魔咒,让这一对狼狈为奸的兄弟老实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