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机会来了。再艰苦的生活也比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日子好,她绝不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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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纺织厂,祝熙语坐上公交去了她曾经的高中。和门卫登记过以后,她径直到了三楼的语文组办公室,敲了敲门,听见熟悉的那声“请进。”祝熙语脚步轻快地走了进去,“杨姨!”语气里都是亲昵,总算有了点正值青春的姑娘的娇俏。
“熙语,你怎么来啦?”杨梅惊喜地抬起头,祝熙语是她最喜爱的学生,她和祝熙雨的母亲黎曼更是多年好友,这些年一直很照顾她。
祝熙语轻车熟路地替她整理起办公桌,“杨姨,我要下乡了。来这儿除了和您告个别,也是想求您和任叔一件事。。。”
杨梅惊愕地站了起来,连忙拉住祝熙语的手,“熙语,这可不是小事,你知道的,知青下乡并不是太好过。。。”她犹豫地看向祝熙语,“是不是,是不是乔淮娟逼你的。我。。。我这就去找她。”说着就拿起一旁的手包准备去讨说法了。
难得看见杨姨这样急冲冲的样子,祝熙语又感动又心酸。杨梅的成分不好,前些年受了很多苦,勉强靠着出色的教学能力和丈夫的庇佑,又忍痛和娘家划清了关系,这才得以留下没被送到边疆农场。但她的身体和精神遭受了双重打击,一直补不回来,于是平日里多是慢悠悠的。
早些年杨梅就看透了侯海夫妻的真面目,本想接祝熙语回自己家照顾,却被侯海夫妻倒打一耙,说她是想要侵占祝熙语外公留下来的东西,黑五类不安好心。侯海还找了相熟的小队在杨梅单位和夫家大闹了一场,不仅将杨梅气进了医院,还差点影响了杨梅丈夫任安国的工作。
于是杨梅只能退让一步,让祝熙语住校。在生活上有她照顾,也好歹能避开那对黑心的养父母。所以真算起来,除了头尾三年,中间七年大半时间祝熙语其实都是由杨梅夫妻看顾着的。
祝熙语拉她坐下,一字一句地道,“杨姨,我不想再等了,也不想再任人宰割了。这对于我来说,其实是一条出路。”
杨梅看着她郑重的表情,想到她这些年她被侯海夫妻逼得只能借寄宿喘口气,眼泪簌簌落下。“好孩子,苦?*?了你了。要是你父母外家还在,谁又敢这样欺负你。”
祝熙语轻柔地替杨梅拭去泪,听见她提及父母心里就是一痛,轻吐一口气,扬起笑容宽慰道,“别伤心杨姨,这是我自己想要的选择,我不会让那家人如愿的。快别哭了,我还等着你带我去任叔那儿求助呢,我能不能逃出虎穴就全靠杨姨啦。”
杨梅听此立马拉起她往外走去,“咱们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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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杨姨送回学校已是中午十二点多了,忙了一早上的祝熙语根本来不及吃饭,她摸了摸隐约有些发痛的胃,往学校后的国营饭店走去。国营饭店门口闹哄哄的,里里外外围了很多人,祝熙语本想绕开,却被后来的人挤着凑了过去。
地上躺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双手反剪被一位穿着军装的男人压着。男人身姿非常挺拔,仲春时期竟只穿了衬衣裤,单膝跪地的姿势将他的好身材一展无余。修长笔直的腿,皮带将衬衣扎得牢牢的,紧贴在他略窄却充满了力量感的腰上。他的双臂因为用力绷了起来,袖子被挽到胳膊肘,小麦色的肌肤上青筋凸起。手掌宽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一只握住少年的双腕,一只按在其后脖颈处,被少年黑黝的肤色衬得漂亮极了。
“你这小子,小小年纪不学好,竟敢偷东西!落在我们手里,有你小子受的。”一旁抑扬顿挫的男声打断了祝熙雨的目光,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盯着男人的手看,祝熙语的脸倏地红了。她赶紧转身,想要离开。
人群因为她的逆行引起一点混乱,吸引了庄玮的注意。当他看见人群中间那位漂亮到惊人的姑娘时,极夸张地哇了一声,一肘子捣向韩宥,被对方硬邦邦的肌肉撞得生疼。他一边吸气一边说道,“老韩老韩,报告,有超级大美人。”声音贼兮兮的,和他板正的军装一点儿也不相符。
韩宥一把推开他越凑越近的脑袋,斜睨他一眼,“注意影响。”
“真得特别特别美,比傅川那小子嘴里的大美人表妹漂亮一百倍。”庄玮急了,恨不得掰着韩宥的脑袋去看。傅川那厮天天吹嘘自己的表妹是最漂亮的姑娘,得意得烦人,他必须让韩宥作证人外有人,回去好打压傅川的嚣张气焰。
韩宥被他烦的不行,敷衍地应了一声,快速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看倒是一怔。女子早已走到了人群中间,隐隐绰绰间只能看见她的背影,纤细窈窕,大衣的系带将她的腰掐得细细的,仿若一用力就能折断。如云的长发盘在脑后,衬得她的脖颈像脂玉一样白皙细腻。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掐住少年后脖颈的手,又被自己莫名的动作惹得发笑,一把抓起地上的少年,头也不回地往警局走去。
“欸!等等,我还想问下美人的名字。”庄玮着急地左看右看,一咬牙到底是追着韩宥去了。即使走得远了,也还是能听见他念叨韩宥不近人情的声音。
这边,祝熙语好不容易走进了国营饭店,点好餐坐在饭桌的时候脸还是一阵阵发烫。她真是吃错药了,都怪任冉整天说些有的没的,她刚刚。。。她刚刚竟然一直盯着一个陌生男人看,还莫名觉得人家很性感。。。
“天!”祝熙语差点哀嚎出声,把自己滚烫的脸埋进手心,惹得一边本就悄悄留意着她的食客频频望来。
用过饭后,祝熙语又坐上公交去到了首都北边的空军大院,在里面几乎待了一整个下午。从空院出来的时候,她的手提袋鼓鼓的,被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纺织厂家属楼。
侯语希被乔淮娟接回了家里,在医院她就得知了祝熙语答应替她下乡的事,回来的一路都在落泪,被遇上的大院邻居安慰了很久才终于回到家里。
乔淮娟一进门就看见曾婶怔怔地坐在餐厅里,厨房传来一股糊味。乔淮娟不耐烦地又看了曾婶一眼,把行李重重地放在地上。曾婶闻声连忙起身,习惯性地往母女这边迎了几步,但又很快停了下来,垂下眼,躲避似的钻进了厨房。
侯语希见状没忍住泪汪汪地看向扶着她的乔淮娟,她的眼睛因为这些天的哭泣已经高高肿了起来,脸上也没什么血色,嘴唇干干的都起了皮,很是憔悴的样子。乔淮娟看着这样的女儿心又痛又软,她抚了抚女儿的眼角,“妈妈在呢,别担心啊。”
等把女儿扶回房间,替她盖好被子倒好水,乔淮娟轻轻关上卧室的门。她面无表情地看了厨房好一会儿,才长吸一口气,作出难过的表情走向厨房。“再忍忍,马上结束了。”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曾婶正在洗锅,旁边是一盘已经糊掉的红烧鱼块,她的一块六毛钱!乔淮娟忍住脾气,“曾嫂子,我也是没办法啊。你知道的,小希这些年头痛从未断过,还时不时会晕倒。你也是做母亲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的心里也很痛。她们谁下乡,我都不好过。”
曾婶没抬头,抹布来来回回地擦拭着同一个地方,“我知道,我也是看着小希长大的。”
乔淮娟帮着她倒掉那一盘鱼,“你放心,小语明年就会回来,这期间要是有别的机会我和她爸爸也会帮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