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忙说不敢:“快请进,快请进,扶月公主问过好几回了,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
沙棠:“聒噪。”
大太监捂住嘴。
金殿内坐满了人,皇都有头有脸的权贵皆在此,林国最美的歌姬舞姬也在此。
朝臣们矜持有礼地端坐,家眷亦是杯酒不沾,只有上座的皇帝一口一口酒无所顾忌地喝着,怀中抱着一位舞姬调笑取乐。
皇后离他远得很,像是避着某种令人恶心的玩意,一个眼角也不分给他。
扶月双手托脸,望着门口的眼都有些痴了,面前摆着的佳肴一点没动,身后的落墨不知劝了几回了。
再往下是太子和其他皇子公主,后者皆显得无所事事,不能随意动弹更不能大吃大喝,看起来就很憋屈。
太子生得风流贵气,与皇后的确一点不像——更不像年仅四十就一脸虚样的皇帝。他是不拘谨的坐法,张狂潇洒,在一众年轻小辈里格外扎眼。
见轮椅进来,他徐徐看来,竟是提起酒杯遥遥对着国师敬了一敬,笑得也不恭敬,细品之下或有几分不怀好意。
朝臣堆里为首的是白衣青年。他该是整场宴会中最专心吃喝的人了,眉眼有些阴柔,面容干净白皙,远远看去正是一位端方君子。他身边没有家眷,连奴仆也没带,清清爽爽一人,倒也独特。
车轮声被压在歌女乐声下,他却耳尖微动,无声无息抬起眼来,与国师望过来的眸子对上。
“……”
木筷在手中一颤,平澜无波的眼中多了几分复杂情绪,脊背挺得更直了。
之后再没吃一口饭菜,光是怔怔地坐在那,像是想什么入了迷。
其他人看着轮椅有惊讶、畏惧、好奇……不动声色瞄向皇后身边明显空出来的位置,相互谨慎地交换眼神,心中自有计较。
不想国师与帝后行过礼后直接操控轮椅滑向扶月公主,被叽叽喳喳的公主殿下拉歪了身子也面露笑容。
躲在国师怀中的红狐:。
上座的皇后:。
皇后眸光阴沉地扫了眼公主不大规矩的手,红唇慢慢牵起,弧度冷厉残忍。
红狐不断用脑袋顶开扶月的爪子,每次都被无所觉察的扶月重新贴过来。它气恼极了,尾巴都险些控制不住分成九条。
若非国师的手不轻不重压在它脑袋上,它早就窜出去乱撕乱咬了。
——细皮嫩肉的公主可是一撕就开、一咬就哭呢。
扶月好久不见国师,借着让国师解惑的好机会问个不停,国师也耐着性子一句一句给她解答,弄得扶月先不好意思地停下。
“你,你多吃些,我不问了。”扶月小声哼道,“老这么温柔怎么行呀,难道我问到宴会结束你也回答到宴会结束?”
说着,扶月给国师夹了自己喜欢吃的鸡腿,想了想,又舀了一大勺蟹黄豆腐。
红狐眼睛一瞪,张嘴就要连菜带碗一同叼了甩出去——可惜脑袋刚一动,就被国师摁住。
红狐:“!!”
它委屈极了,尾巴从一股分成九条,躁动不安地在国师怀里扭动。
扶月还在那疑惑着呢:“咦?这狐狸饿了你就让它吃嘛,又不是没有……哦,我再给你拿副干净的碗筷,这副你就给它算啦。”
红狐:“。”你才不干净,你全家都不干净。
国师微微笑:“来前已经喂饱它了。”因为腕上的血不好止住,所以耽误了时辰,不然能再来早一些。
扶月点头,她鼓着脸隔空点点狐狸的额头:“那你还乱动什么呀?这么贪吃!”
红狐:“。”
它眯了眯眼。
扶月不讨厌这只狐狸,反而觉得国师这样安静的人能有个毛绒绒的小东西陪伴她挺好。
落墨说国师就爱捡些奇奇怪怪的异兽,清微楼中爬的飞的游的怕是比人都多。除去周围巡视的黑衣女侍,旁人根本不敢靠近清微楼半分,唯恐里头钻出来一头吃人虎平白丢了性命。
扶月从小怕狗,一听见狗叫就吓得走不动道。皇后曾下令宫中不准养狗,扶月倒也没怎么在狗身上吃过亏。
直到那天下雨国师领了几条大狗将她堵在墙边,扶月第一次尝到绝望与恐惧的滋味。她是真的怕极了,也明白国师不会惯她。
……这与太子哥哥说的不同。他说国师冒领他人军功,巧舌如簧欺骗母后,或有可能爬上了母后的床,做些有悖伦常的肮脏事。
可国师既不讨好她,也没刻意讨好母后,甚至拖着病体亲自教导她,可谓煞费苦心。
如今太子说什么扶月都不听不信,为此与他决裂,连带其余皇子公主也不待见扶月,见她纷纷绕道走。
扶月不在乎。
见不到国师就好好温习国师留的作业,再好好想念国师带过的点心、小玩意,最后才别别扭扭地想一小会国师的脸和手。
她觉得国师的手一根一根很好看,天生适合握笔画几幅能挂在墙上百年千年的水墨画。当然不能贪多,贪多会累,她知道国师身体不好需要精心调养,简单留几幅名垂千古就好啦。
那张脸亦是独特,全天下找不到第二张——哪怕不幸找到另一张完全一样的存在,她也绝对能区分国师与旁人。扶月就是有这般自信。
话又说回来。扶月望着这只凶巴巴的小狐狸,哼笑着挽上袖子,不客气地给国师大夹特夹,没一会就在她碗里堆成小山。
狐狸眼不如猫眼圆润可爱,充斥着妖邪凉薄的金色,很难掩下其狡诈阴狠的特性。更何况这只红狐没打算装,它毫不吝啬展露出对扶月的杀意,爪子一挣脱国师便狠狠冲小公主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