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又发现,寅迟可以“动”了之后,他依旧很嘴碎。
他还是那副谁都看不惯谁都看不上的样子,之前只能听到,现在可以直观地看到。
以灵魂状态飘在他身边的寅迟,年龄也和他同步。
小时候的寅迟,脸蛋圆润,有着精雕细琢而成的完美五官,尤其是一双眼睛又亮又传神,忽闪的睫毛像两把扇子,然而这样一张酷似玩偶般漂亮的脸,那双雾色的瞳眸却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灵动,透着一种与众不同的轻蔑。
他会无差别地语言攻击任何接近方棋的人。
覃元彦首当其冲。
“真是世风日下,啥人都有人捧臭脚。”
“私生子还这么引以为荣,他这是把他妈的化妆品全糊脸上了才保养得这么厚吗?”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他没有。”
方棋在校外被围堵,他直接原地吃瓜,看着被打趴在地上的一群人说:“东方不亮西方亮,憨批啥样你们啥样。”
“……”
除了学生,不待见方棋的还有老师,他们看人下菜碟,没错也能挑出错来,尤其是方棋参与打架,让班主任拿出了经典话术:“为什么他们不找别人麻烦偏偏找你?你也该反思一下自己。”
寅迟:“为什么别人班上不出事就你班上出事?你也该反思一下自己,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收了人家父母的钱,管不了人家的崽,还指望被欺负的人忍气吞声息事宁人,跟人沾边的事你是一件都不干。”
他说话时声色并茂,稚嫩的脸说出的话却老气横秋,显得十分臭屁。
但自从那次沉默之后,他的锋芒再也没怼向过方棋。
而在相对正直的老师找方棋谈话时,他在一旁也没消停,老师劝诫方棋要合群,不能太自闭太孤僻云云,他就在旁边有一句怼一句地回应:“你才自闭,你才孤僻。”
很幼稚,很鲜活。
方棋仿佛看到了同一段经历有人替他活出了别样的人生,童年的沉郁随着他句句有回应的反击而消散了大半。
他又转头看向寅迟。
寅迟回视他的眼睛,问:“怎么了?”
方棋:“……你哪儿学来的那些怼人的话?”
寅迟眉梢微挑,想了想说:“忘了,突然想到了,就说出来了。”
“……”
少年老成,一般只是一个形容,或者是长相,或者是有意模仿大人的语气神态,形成一种视觉和感官上的割裂,但本质上还是孩子。
方棋是被生活逼迫着长大,不得不明白人情冷暖,不得不辗转在形形色色的人中间,揣度他们的言语,行为,动机,目的,找到动摇他们的点,给自己博取一条生存的缝隙。
寅迟和他不一样,他的童年在他的描述中是很美好的,被爱护着长大的孩子总会很鲜活,很童真,寅迟确实有一个孩子该有的鲜活,但他说出的话却不像一个孩子只分单纯的善恶。
他的判断有理有据,他知道一个人心口不一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