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的氛围颇为奇异。
对阿纲同学而言,不得不身处于这样诡异的空气中应该约等于酷刑,难受程度不亚于有人把他的低分试卷投到时代广场的广告屏上,并且各科目轮番播放十分钟。
否则他也不会一脸大限将至地僵坐在餐椅上,驼着背,抿紧嘴唇;时不时额头冒冷汗地左瞄一眼,右瞥一下,然后面色更加铁青地眼观鼻鼻观心。
分明是他自己的家,却透露出一股如临绝境般的失意。全然是想要吐槽也只敢偷偷摸摸埋在心里的模样。
“噗哈——!”瘫在男生邻座的中年人爽喝了一口啤酒,豪迈道,“虽然奈奈还没回来……不过果然还是在家里喝酒最舒服啊!”
酒味扑鼻,大叔感冲天。国中生的表情更濒临崩溃了。
而沢田家光早已换下那身正式的西装,只随便套了一件素色长袖,不怕冷地穿着宽松的大裤衩。
先前在外面容冷酷的门外顾问首领好像只是一闪而过的幻影。这个黄发大叔毫无正形地半躺在靠椅上,压根不把谁当外人,一手挠肚皮,一手握着易拉罐,随和地朝我举了举。
“新奈小姐能喝酒吗?哎呀,当然我只是问问。我可不是那些非要让女生碰杯的糟老头。”他大声说,笑得见牙不见眼,“哈哈哈!能喝的话尽管喝,当自己家就行了。不能喝就当我初次见面的心意吧!”
他儿子的神情瞬间灵动地转变成“哪个好人见面礼是敬酒啊”。
我啃着最后一口可乐饼。作为流心的芝士已经有点冷得固化了,但总体口感依旧顺滑,煎香酥脆。
填饱肚子,心情自然而然敞亮得多。
接过保镖递来的纸巾和玻璃杯,我道了声谢,擦擦嘴角,回应:“能喝,那我就不客气了。”
沢田的老爸顿时来劲地起身替我倒酒。
纲吉君缩在角落,一时间愈发冷风萧萧。
然而,明显不认为拉人喝酒是件好事的未成年很快打起精神。他睁大了深棕色的眼睛,眉头蹙紧,倍感丢脸地伸脖子阻拦:“不要这样!新奈姐姐只是出于礼貌答应你,用得着倒那么满吗?”
家光先生嘀嘀咕咕地扭过头,满脸宠溺与对小孩的无奈。
“阿纲……果然还是中学生。等你长大就能体验到人生真正的风味了。”
纲吉汗毛倒立:“我不是中学生能是什么!人生的风味再怎么样也不是酗酒吧!”
家光睨着儿子,啧啧啧地伸出一根食指摇晃。
“迄今为止一场恋爱都没谈过的小鬼就别装懂了。你追到那个橘色头发的女孩了吗?”
“……提、提这个干嘛啊!”
“看吧,这个寒假都没跟人家说上一句话吧?”
会心一击!
阿纲同学当场石化。
但他的受伤并不是无意义的。这下,餐桌上好一阵介于热闹(家光若无其事找话题,由我好心捧哏)与沉默(另一半桌的客人神色各异,但都不怎么说话)之间的气氛总算得以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