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祸首正事不关己地安然沉睡,但我刹那间大脑一嗡,当即清醒,完全顾虑不及他会不会被吵到,心脏砰砰直跳地猛坐起身。
被子扯得哗啦一声,连带他那边的被角也被卷起掀开。
我总算想起先前遗忘的事:
既然里包恩长成了大人,我应该一早就想到回来他要睡哪的事,再提前和他说清楚。
没想到我忘了,这家伙也提都不提,一股脑就和以前一样睡了下来。
他有没有意识到他现在不再是小孩了啊!
我觉得我的脸一时绷得有些僵硬,伸手一摸,热得发了烧似的。我不得已捏着睡衣袖子擦了把脸蛋,努力平复心跳,才回身看去。
侧躺在一旁的里包恩毫无悬念地抬起了眼皮。
杀手面无表情,夜色黯然,他黑漆漆的眼睛令人难辨神色,可依旧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被突然吵醒的困倦与不爽。
“你在干什么?”里包恩沉着嗓子问。
居然还好意思问我。
我登时抓紧柔软的被褥,以求一点能把握的真实感。继而毫不客气地盯了回去,反问:“你不嫌挤吗?”
里包恩一副一点也没听出我潜台词的模样。
“这不是能睡么。”
“不是睡不睡得下的问题。”
想到翌日还要早起上班,我索性压低了声音,一手撑住床单,立场坚定、态度明确,不退让地低头看着他,“以前你是小朋友,和我睡一张床是没什么。现在你可能对自己变成大人没什么概念,但我得跟你说清楚,你不能和我一起睡了。”
“……”
里包恩的目光越过夜色,落在我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可不知是不是我被迫高度清醒下产生的错觉。在我表明态度后,他的心情变得非常差劲。
然而,我完全不敢想象今晚还要继续和这么大只的成年人挨着睡,里包恩不接话,我就默认他也意识到不对。
于是当作是一拍即合,我立马转过头,准备翻身下床,“家里还有备用的被褥,我去给你铺一床,你先将就——”
话没说完,只觉腰身忽地由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捞到拦下。我连脚都没伸出床沿,浑身就泛起瞬间失重,被不容置喙地一把掐着拖回被窝。
我本还清晰的思路顿时又陷入空白的疑云。
被扳倒似的躺倒在软乎乎的枕头上,我缓神两秒,才意识到桎梏腰际的是里包恩的手臂。
而男人就与之前某个夜晚那样,脑袋蹭到我颈窝前。明明是充满依赖感的姿势,看起来又乖又让人省心,我却在察觉到身体习以为常的安全感的同时,动摇地感到一种极为剧烈的、另类的不安。
心跳噔噔地窜上太阳穴,我怀疑我的耳朵都快烧起来了,难以置信地伸手去推他的肩膀。
“……里包恩。”我不确定地开口,“你松手。”
结果推也没推动,叫也没叫动,圈在后腰的臂弯反而再次任性地收紧些许,形成一个严丝合缝的、意义莫名的拥抱。我几乎能透过单薄的睡衣,感受到对方温馨的体温与皮肤细腻的触感。
里包恩的嗓音埋在我的颈侧,显得沉闷而不悦。
“我很困。”他说,“你现在不要胡闹,我就勉强不计较你吵到我睡觉了。”
温热的气息打在脖颈赤-裸的肌肤上,伴随着说话时轻微的振动。我全身僵硬,百般吐槽在心里万马奔腾,硬是找不到一个重点。
不出须臾,怀里的人美美入睡,而我不争气得一句话也没再成功说出口。
到底是谁在胡闹?他心里没点数吗?
干瞪着昏朦朦的卧室,我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但是明天不是周末,还要通勤。我判断这个局面暂时没办法如我心意地解决,只好把沟通的问题放到之后再说。
如果里包恩是因为还没脱离小孩时的习惯才这么做的话,从某种层面上说,占便宜的反倒是我。
我沉默地自嘲一会儿,想一想算了,悬空着无处安放的手臂最终还是轻轻放下,搭在保镖的肩背上,闭上眼暗下决心。
明天一定不能让他继续和我睡。
说实话,这一晚我睡得说好也算不上,说不好也不至于。
里包恩的手臂强硬地箍在后腰,太紧了,我挣脱不开,又不敢随意动弹,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因此只能催眠自己将就入睡,别把此人当男的。
然而好不容易重新捡回困意,混混沌沌地陷入梦乡,露在被褥外的手与侧肩又有点冷。
半梦半醒间,我想要缩回温暖的地方。接着,我好像的确成功缩进被窝了,但一头扎进深度睡眠里没多久,还觉得被捂得又闷又热。
于是我磨磨蹭蹭地翻了个身,鼻尖萦绕着清新而微凉的空气,才终于安心睡下。
翌日。
由于心里挂念着上班,我仍然比定好的闹钟还早醒。
天蒙蒙亮之际,清早略显模糊的光线投映在墙上。刚迷瞪着睁眼,我盯着光影绰绰的墙体放空片刻,意识回笼,突然发觉脊背紧贴着谁温热而紧实的胸膛。
耳边近乎能听到后方稳健的、规律的心跳声。
腰际虽说不再有束缚感,但还是有一只手臂从身后探来,压在身侧,掌心搭着床面。与其说靠着身后的人,此时更像被笼在怀里。
我的手还无意识地覆在那只手背上,手指挤入指缝,像是自己把人家的手抓过来一样。
耳后四平八稳的均匀呼吸都倏尔变得挠人。
我想也没想便火速抽回手,撑起上半身。压着腰腹的臂膀岿然不动。我毫不犹豫地抬起他的手腕,一溜烟滑下床,目标清晰、头也不回地开门,绕过客厅,钻进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