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掌顺势抚上男孩的面颊。
他那始终平静的、却还是没精打采的眼睛这才闭上。里包恩打算再睡回去似的,眼睫低垂,有些泛红发热的脸蛋半枕住我的掌心。我听见他闷闷地说:“我不舒服。”
我于是索性放弃了自己出去的想法,坐到床边,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先叫了客房服务,再点了送到门口的早餐。
放下手机,我重新看向床上的小孩。后者似乎已经睡起了回笼觉,呼吸有点粗重,但总体均匀徐缓,倒是令我放了不少心。
我不禁想到,放在以前,要是我生日当天生病了,我一定会非常伤心苦恼的。因为好吃的都吃不到,好玩的也没法玩得尽兴,昏昏沉沉一整天,就这么过了。
拇指指腹轻按了按病人眼尾柔软的皮肤,我忍着没叹气。
“休息一天也没关系,生日派对什么时候都能补办。”我嘀咕着,也分不清是想对自己说,还是想让里包恩知道。
“……就算突然变成小老头,我也想带你去很多地方玩啊。”
游轮提供的服务十分万全,没过多久,我需要的体温计、热水袋、冰块和毛巾都由工作人员送到了门口。后者体贴地询问是否要联系医生,我只表示是家里孩子的老毛病,道了声谢,便拿着一袋子用品,以及两份打包好、放在篮子里的早点套餐关上门。
里包恩在我抽出手,起身去开门的时候就又醒了一次,眯着眼看我。
量了个体温,依然是364c。
我大致确定是排异反应,但并不算放心。毕竟如果只是普通生病还好,至少在可控范围内,可既然是这种仿佛在被世界排斥的情况,就连里包恩本人也无法预料下一秒可能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上一次是发高烧,这一次能确保和之前一样,只是睡觉忍耐就能熬过来吗?
今天甚至还是他的生日。
里包恩见我把早餐拿了进来,便慢慢坐起身,靠到床头。
他似乎还有点力气,本想亲力亲为,自己端餐盘,结果抓着叉子连个花生米都要叉半天。我看不下去,夺过他的餐具就一口一口喂粥,五分钟解决并勒令他躺下休息。
男孩不太情愿地躺回被窝。
那张稚气而白皙的脸庞已经攀上病态的红晕,潮热地捂在眼眶、鼻尖、脸颊与嘴唇。而这位世界第一杀手的神色倒是显得冷静,好像发烧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都不担心,我当然也不会自顾自杞人忧天一路去,只是任谁也不会想看见亲近的人难受的模样。
因此我只能尽量淡然自若地打湿毛巾,垫上冰块,敷到男孩额头上;再装了热水袋,跟之前的措施一样,塞进被窝里,让他愈渐发寒的手脚回回温,促进血液循环。
“多睡会儿吧。”我坐在床沿,侧身道。
然而,或许是我的表情仍看上去很严肃,里包恩仿佛一眼就看出我内心的沉重感。他反而微不可查般勾了勾嘴角。
“我不睡。”
我眉角一挑:“那你想干什么。”
里包恩:“虽然我是一流的杀手,但也还在学习的路上。我要看凶杀犯罪片。”
我:“谁家好杀手从影视剧里学技巧啊!”
拗不过他,我打开了电视。
以里包恩越来越蔫巴的状态来看,他估计也只是想听个响而已。于是我没有多挑选,直接翻出当时边喝酒边看,后期情节基本没看进去的杀手片,在电视上点播。
要是小孩睡了,我还能顺便补看一下结局。
以免坐在床沿挡住他的视线,我搬来工作桌旁的椅子,坐到了旁边。虽说电视挂在墙上,屏幕也大,但为了让他不要看得眼睛太辛苦,我好心地多叠了一个枕头,帮他枕得高一些。
这部电影开头没有夸张的音效和公司logo,开门见山地拉出一个洛杉矶的远景,随着镜头的推进,细细密密地传来杂乱的交谈声与笑声,最终定格在医院里的女主角身上。她在看望时日无多的奶奶。
前面我都看过,便只是拿起手机回消息,不时观察里包恩的状况:
客房洁白的被褥包着男孩,盖得老老实实的。他微微侧着头,乌黑的睫毛低垂。竟然真的在相当安静而专注地看电视。
目测没什么大碍,我看回手机。
园子和小兰她们也起床吃饭了,在餐厅没看见我便发来消息关心。
我如实答复了关于小朋友生病的情况,她们在惊讶、担心之余也替寿星感到惋惜。园子询问能不能帮忙照看里包恩。我看了一眼全神贯注看电影的小保镖,姑且问道:
“园子她们想来探望,你要是觉得不自在,我就说让你自己休息了?”
毕竟我在生病最脆弱的时候,也不是很乐意被还不是很熟的人看见。
果不其然,里包恩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替我转达感谢。”他说道,仍然盯着电视,目不斜视,语气平淡。
我不由跟着望向电影。
抛去狗血的情感文戏不谈,它前期的冒险情节非常紧凑,引人入胜,也是因此我当时才津津有味地陪了几罐啤酒。这当儿正放到男主角杀手出场,手段利落又残忍地处理了一个任务目标。
就在他赶去一步步筹备他的复仇大计之际,女主角刚送走了奶奶,伤心欲绝,一反常态地绕进小路,夜黑风高,看不清情形,坏了他的好事。
里包恩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换作是我,”他声音没什么力气,却毫不留情地批评道,“即使有无辜的人误入现场打算搭救,那个目标也逃不掉。以刚才的情况,完全可以有一千种方式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