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
巡防营的士兵紧随其后,周遭火把霎时间照亮了整座山林:“前头林子都找过了!没人!”
“什么?!”源素臣当即勒住缰绳四下望去,却如他所言并未看见半点人影。
“莫非……这歹徒将源大人作为人质带走了?”
“少将军,这里也看过了,没有人!”
声浪搅得源素臣越发心绪不宁,他高声道:“再找找!黑夜里看不清东西,别是忽略了什么!”
尾音刚被风吹尽,崔潜也带着人策马赶到,他见源素臣也在便倒抽了一口气,暗恨慢了一步,但还能维持镇静:“少将军可找到人了吗?”
源素臣摇了摇头,崔潜反而暗自松了口气,只是面上还要装作关心:“少将军勿忧,想来故卿他吉人自有天相。”
源素臣脑中飞快思索,撇开崔潜扫视四周,而后果断道:“来人,下水找!”
潦倒身(四)
“……喂……”
中年人五指上全是血,痛得忍不住嘶声,艰难开口道:“我说……那家伙当真死了么?”
黑衣青年从药柜里找出膏药,和干净帕子一并递了过去,并不接话。
中年人忍痛擦了擦满脸的血迹,又小心翼翼地给自己上了膏药,再度提醒道:“我说……他要是不死,你我都得完蛋。”
黑衣青年背对着他和烛光,低声道:“他不熟悉水性,多半凶多吉少。”
“……什么叫凶多吉少?我问问你什么叫凶多吉少?”中年人原本因为脸上的伤就带了怒火,正愁没地方撒,干脆一股脑地倒在了黑衣青年身上,“凶多吉少那就是总归还有一线生机你懂吗?!他要是活着出来指认凶手,你我都只有死路一条!”
黑衣青年仍旧什么也没说,而是把沾水的黑袍脱了下来藏好。见他不言不语,中年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我说……刚才的话你听懂了吗?”
出乎他意料,那青年竟是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他若是被人施救,住处必定严加防守,哪有下手的机会?”
中年人一瞬也懊恼起来,后悔当时走之前没能再加一把力,他顿了顿又道:“那、那我们难不成就坐等他恢复过来,追查到底吗?你不要忘了丞相他还——”
“我知道,”青年近乎急躁地打断了中年人的话音,不知是动了怒气还是扯动了旧日伤痕,他竟感到一丝莫名心痛,“我知道……我茍活于世为的就是报仇。”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还不快……”
青年猛地抬眸瞪了他一眼,中年人不知为何竟敢一丝心惊,他咂摸了几下嘴才继续道:“……你看着我做什么?害你全家的又不是我……”
青年呼吸急促,似乎下定了极大决心,须臾后才道:“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如今你脸上有伤,太显眼了。”
“至于他……”青年缓慢揭掉了脸上最后一层伪装,将一柄锋利匕首藏于袖口,“我来解决他,你不要管了。”
——————
“少将军!”下水之后没多久官兵便高声道,“少将军!人找到了!”
他和人一左一右将已然浑身湿透的源尚安架了起来,朝着岸边走去,见状源素臣立即道:“大夫呢?叫大夫来!”
为以防万一他请了几名大夫随自己一并前往,后者赶忙上去查探下源尚安的脉搏,而后道:“少将军,二公子怕是呛水之后昏过去了。”
崔潜正要上来施救,源素臣却挡开了他的手,低声道:“依我看,眼下还是尽快给丞相回个消息为好,您说呢?”
崔潜知道这是不容许他近源尚安的身,却也无可奈何,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动手:“……少将军说得也是。”
源素臣将人扶起来,大夫忙令手下徒弟找准位置一阵按压,须臾后只见源尚安猛然呛咳出声,吐出来一口湖水,人却仍然没有恢复神志的意思。
他干脆将人拦腰抱起:“劳烦诸位了,时候不早了,我和阿飞还有这位大夫送他回府就成。”
队长连连道了几声分内之事不必多礼,源素臣抱着人上了马,一路匆忙赶回,半分也不敢耽搁,生怕还有人盯上准备行刺。
他抱着人刚进了府门,寒梅的幽然暗香便拂面而来,源素臣脚不敢停,先把人放到床上,又交代人烧水准备衣裳,心里却暗自疑惑他何时喜欢的梅花。
趁大夫施针开药的空闲,源素臣分出一刻眸光看向窗外,但见庭中梅花已然开了满枝,暗香浮动,清气流转,最终落得一地的残红覆雪。
这梅花开得好,像极了它的主人。
源素臣有时候也觉得奇怪,明明是正值盛年的人,可他自从入冬来每一次看到源尚安,脑海中所能联想到的词语就只有憔悴、消瘦,以及疲倦不堪。
源尚安的住处叫病梅馆,源素臣觉得这名字恰到好处,很贴合它的主人。因为他有时瞧见源尚安,总觉得像是望见了一株憔悴清孤的病梅。
琥珀色的瞳珠缓慢下沉,他仿佛用眸光无声抚摸了源尚安的脸颊。
阿飞和其他两人端来了热水和干净衣裳,源素臣蹲身点燃了炭盆,这才动手替源尚安清洗着身子和头发。
他刚给源尚安洗了遍头发,正要解开衣裳时发觉不对。源素臣低头一看,他左手臂上不知何时又多了道狰狞的裂口,血迹已然凝固结痂。
“嘶……”阿飞替他疼了一下。
好在源素臣行军作战时早就养成了习惯,身上携带伤药以备不时之需,他一语不发地将血渍擦干净,抹上药膏后又替人绑了几道干净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