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你连你的对手都不了解,又怎能做到一击必中?”
沈静渊一怔。
他只感觉一股麻意从头窜到脚底,真真令人动弹不得,过了许久他才缓过劲来:“我……”
源素臣却不想再理他,将审阅完的账目和奏报一并收起,径直朝门外走去。
“……等等,”沈静渊上前几步挡住了人,出乎源素臣的意料,他竟放低姿态作揖道,“晚辈、晚辈思虑不周,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晚辈——”他顿了顿,似乎下定了极大决心,“晚辈愿拜先生为师。”
沈静渊说这些慷慨激昂的话时,源素臣面上始终都是无波无澜,仿佛一尊身处祭坛、对人间事置若罔闻的神像,只在确定他不再言语之后淡淡道:“我就是个混吃等死的闲人,没有什么能教你的。”
他抬脚要追,源素臣却已然快步离去,只留给他一阵拂面冬风。
沈静渊怔在了原地,良久才转过神来:浪荡轻浮好似都只是一张蒙骗世人的面具,而藏匿在其下的真容却是冷情冷性、淡漠疏离,仿若山顶终年不化的冰雪。
脸颊抖了抖,沈静渊想说些什么却最终难以开口,末了还是阿尔敦赶来:“世子殿下,我送您回房吧。”
沈静渊不想回头看人,兀自跑回了房,侍从见状立马上前关切道:“主子您……您不要紧吧。”
沈静渊哼了声:“到现在才知道跑过来,要你何用。”
侍从连连道了几声知错,又道:“主子,小人也没闲着,主子不是要逃走吗?小人倒是有个法子。”
说罢,他悄摸从袖中拽出来一剂迷药。
“什么?”
“迷药。”
沈静渊顿时眼前一亮:“有这好东西你怎么不早说?”
他上手拍了把侍从的肩膀,后者笑着哎呦了声,边揉肩膀边提醒道:“主子,这药放下去不会立马起作用,得过小半个时辰。”
沈静渊嗯了声知道,随后把药藏进了衣袖,嘟囔道:“我看你带少了,怎么不多带些折磨人的药,只是让他昏过去罢了,倒是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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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营地比起前日闹腾不少,人声嘈杂中只见柔然使者手上青筋暴起,一拳砸向木桌,喝道:“你们凭什么把我们困在这里不让走?!”
侍卫长抱了抱拳,却不肯让开半步:“我们也是遵照命令行事,为了各位的安全考虑,还请暂时不要离开此地。”
“笑话!”柔然使者嘲讽道,“你们连这小小的宴会守卫都做不好,不过是一帮无能之人罢了,又怎么能护得了我们?!”
“你……”
身后的几名大魏士兵已然被激怒,拔剑便要上前:“此乃大魏境地,尔等休要口出狂言!”
不料柔然使团望见锋刃寒光之后反而兴奋了起来,不无挑衅道:“要打架么?好啊,有本事堂堂正正地比一场,来啊!”
“胡闹!”侍卫长斥责道,“还不收剑!”
身后人这才愤愤不平地收了佩刃,见状为首的柔然使者反而得寸进尺,他本就因为宴会上被压过一头而不爽,此刻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岂能放弃。
“怎么,”柔然使者继续挑衅道,“一说到要堂堂正正地比武你们就怕了?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没有勇武之士,所以不肯应战?”
他说罢上前了几步,侍卫不想造成流血冲突,只得随之退后,见如此柔然使者不免嘲笑起来:“堂堂大魏就无人可用吗?”
他话音未落,只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这人一袭黑袍,束冠佩簪,宝蓝色发带随风舞动,姿容如月清雅,朗声道:“既然阁下是勇武之士,不知去岁沃野镇之战阁下斩获多少?不妨报上来,也好让大家开开眼界。”
柔然使者看清人之后脸色微变,几近咬牙道:“源——”
源家镇守边关多年,早就成了他们眼中的头号劲敌,一边恨之入骨,一边又深为忌惮。
源尚安先同侍卫长抱拳行礼,随后又高声道:“损失兵马五千,粮草百石,当真是得胜而归啊。”
柔然使者知道他是源家之人后便败了不少气焰,正巧此刻碰上有人前来送药送饭,干脆把火朝他们身上撒:“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吗?”
为首的青年冷不防被揪住了衣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柔然使者喝道:“办成这个样子,你们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二字?”
周围侍卫心知他是在指桑骂槐,因此无不怀着一股怒意。源尚安上前抓住了柔然使者的手腕:“这里是大魏境内,不容随意撒野。”
柔然使者到底顾忌着他的养父,挣开了手,源尚安忙扶了下人:“没事吧。”
那人眸中错愕大过恐惧和慌乱,源尚安看了眼他的手掌,又关切道:“你的手……是不是受伤了?”
他低低应道:“旧伤,不妨事。”
眼下自然解决柔然使者更要紧,源尚安复又道:“大魏向来不欢迎恃强凌弱之人,还望各位自重。”
柔然使者哼了声冷笑道:“你们嘴上说的好听,可谁知道调查要多久?这分明是把我们软禁起来!谁知道你们接下来是不是要意图不轨!”
“你们……”
源尚安上前正要辩驳,身后却蓦地响起来了另一道低沉男声:“若陛下真动了杀心,你们便不会活着来到洛阳。”
寒风忽而拂面,源尚安不自觉地怔在了原地,心脏跟着砰砰直跳。
这人身形魁梧伟岸,比源素臣还要高出半头,他只是摩挲了下刀柄,便令方才还叫嚣不停的柔然使者不自在地吞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