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尚安道:“我没有必要骗你什么。”
“不过,”源尚安又道,“婚姻大事自然不可随便决定,昌乐郡主的事我也觉得不该答应。但除了那些想同你结亲的人之外,其他人也不能一概不见。你如今回来洛阳,多少双眼睛都盯在你身上,他们都巴不得你赶紧得罪了什么人才好。”
源素臣轻声苦笑:“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但日日都要与人虚与委蛇,未免太累了。”
“你放心,我也不是永远都拒人于千里之外,”源素臣道,“但是在见面之前,我总得知道知道他们的底细和算盘。”
源尚安抚平了衣衫上的褶皱,突然想起来源素臣口中那些“日日虚与委蛇之人”,说的可不就是自己么。
他轻轻道:“你是在说我呢。”
“我没说,”源素臣不承认,“这是你自己说的。”
“好,都是我自己说的,”源尚安觉得他喝醉了之后反而比平常有了点脾气,便不与他争辩什么,“时辰不早了,兄长尽早歇息吧,我也得回去了。”
源素臣有点不满地嘟囔道:“急着回去干什么,有什么天大的事,少了你一个就不行吗?”
源尚安笑道:“这帐篷要是睡两个人,就有点挤了。”
烈酒让人头昏脑胀,源素臣靠在椅子上已经闭上了眼睛,含混不清道:“……想留下来,床给你就是,刚才的话,我还没问完……”
源尚安嗯了一声:“你问就是,我现在又不走。”
源素臣半睁着眼睛,视野已然模糊不清,好半天才叫他抓住了源尚安的手,随后他便像是得了某种保证一般,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源尚安松了口气,见他睡着了之后,用另一只手拽来了棉被,随后便想抽出手腕,把源素臣的手放进被子里。
然而这动作让源素臣情不自禁地呢喃了起来,他低哑道:“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想问问,我这十五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这是他今晚上最后一个问题,可源素臣没等到答案,就彻底沉睡了过去。
源尚安任由他捏着手腕,伸出另外一只手拨了拨他额角的碎发,又摸了摸他还带着热意的脸颊。
这般动作让睡梦中的源素臣有了些许反应,他睫毛微颤,低低呢喃道:“阿慕……慕儿……”
源尚安眼底倏忽一热,在心底无声喟叹,最终还是松开了手,给源素臣盖上了毯子。
他正欲起身,帐外便传来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小太监细声细气的喊叫:“不好了……不好了,外、外头又死人了!”
连环案(一)
源尚安掀开营帐快步朝人群中走,边走边问:“怎么回事?”
小太监跌跌撞撞地朝源尚安奔来,脸色惨白:“崔、崔崔太医喝喝喝了点酒,人直接倒了……”
他话还没说完腿就直接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源尚安一把将他扶了起来,自己连忙上前拨开混乱不堪的人群。方才宴席上的热闹喧嚣仿佛一瞬间被冷风吹了个干净,周遭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人群中央但见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仰面倒地,空洞的眼睛瞪得老大,张着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没喝完的半杯酒洒在了衣领上,血沫和唾液正沿着嘴角滴滴答答地滚落,和酒液一起形成了一滩水洼。
源尚安眸中一震,却还能维持最基本的冷静,先俯下身来探了探此人的鼻息和脉搏。
柳弘被这场景吓得一瞬脑中发懵,也想不起来源尚安是个令人不齿的奸佞小人了,忙问道:“大大大人,怎么样了?”
源尚安收回了手,神色冷肃,摇了摇头。
柳弘登时腿脚一软,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人不是我杀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侍卫立即上前将死者团团围住不许人接近破坏,源尚安起身擦了擦手又道:“报陛下和廷尉府吧。”
叶杪也是一怔,他虽不至于像柳弘那样害怕发抖,心里却也不免担忧:“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源尚安搭上他的手臂:“不好说,目前看来应该是中毒身亡,但具体吃了什么样的毒药,又是哪种食物有毒,还得等仵作来进一步检验。在此之前,还望各位配合不要离开。”
他刚刚说罢,便又有一队侍卫举着火把匆匆赶来,将尸首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
侍卫长道:“事关重大,陛下已然知晓,还请诸位大人不要擅自离开此地。”
随即又转向源尚安道:“源大人,圣上有旨,传你即刻觐见,请吧。”
“师兄……”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源尚安道,“你去找叶伯父吧,要是方便的话可否帮我弄一坛药酒来,送到前头的营帐里。”
源尚安给叶杪比划了位置,后者道:“没问题,但是师兄你要这个……”
“我兄长受了点伤,”源尚安把银两给了过去,“拜托了。”
说罢他轻轻抽开了手,在侍卫的带领下前往行宫,随后跪拜在地等候天子号令。
永熙帝原本就病了许久,最近几日不过是才有些许好转,此刻被死人的事一激,隐隐又有了发作的征兆,源尚安到时正听见宫内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身侧太监连忙给永熙帝递上了帕子和药,却被他一把推开:“朕病了的这些日子里,丞相就是这样给朕处理国政的吗?满朝文武众目睽睽之下,还能有人如此嚣张,简直是可笑至极!”
此话一出高纫兰也不能再站,他立马跪下道:“微臣有失察之过,还请陛下息怒,将息龙体要紧。但此事依微臣之见,只怕凶手图谋不小,暗中串通勾结了不少人,就连微臣前些日子也险些遭遇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