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
源尚安看了眼更漏:“时辰不早了,明日一早我去一趟丞相府,世子殿下的事暂不要外传,至于我兄长那边,还要麻烦敦叔提前联络。”
“是。”
“对了二公子,”阿尔敦道,“听说城东最近多了家风评不错的医馆,您看——”
源尚安苦笑摇头:“我这是心病,寻常草药哪里救得了啊。”
“二公子……”
源尚安闭上眼睛略略昂首,阿尔敦知道那是让自己退下休息的意思。
此刻已近夤夜,窗外风雪将歇,源尚安却没有一点倦意,只在卧房里找了张木椅坐下闭了会眼。
京城洛阳的风雪到底没有漠北更盛,下了一夜都不至于盖过小腿,风吹在脸上也没有边境那般寒意透骨。
源尚安听着彻夜的风吹雪声,全然无法安心入眠。
他仿佛一瞬变回了少年,儿时的自己也曾这般踩过边疆冷硬的积雪,仰头望见几匹骏马飞速越过茫茫雪原,犹如离弦飞箭。
忽然间,有个头戴毡帽的少年从马背上一跃到了源尚安跟前。
那少年一身褐色大氅,神采飞扬,丰神俊朗,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好似闪烁着晨曦般的光芒。
源尚安眼前倏忽一亮:“哥哥。”
那少年摸了把他被风雪冻红的小脸,又拉起源尚安的手,哈了口热气不住揉搓:“怎么也没戴个毡帽就来了。”
说罢他把头顶的貂皮帽摘了下来,一把扣在了源尚安头上,任由风雪扬起额角的碎发。
暖意倏忽而至,那少年又捏了把源尚安的脸:“等明年你长高了,我就教你骑马,跟我们一块到草原上狩猎去。”
源尚安满心欢喜地应了他:“好,我等你来教我。”
他让教书先生帮着自己挑选了一匹白马,又做了新的马鞍马鞭,还备下了一整罐的奶酒,打算当做“拜师礼”。
先生就笑他,说那又不是外人,是你哥哥,怎么还这么正式。
源尚安没说话,只是抱着那罐酒,要等他回来。
他等来了草原的烈风,等来了纷飞的大雪,却唯独没等来信守承诺的人。
永熙三年,当今天子继位后不久,便宣布召源素臣入京为质。
源尚安自此再没能见过他,而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五年。
源素臣这三个字,才是他的心结,他的病根。
他听了一夜的风吹雪声,脑海中全是断断续续的旧日图景,睡得极不安稳,天刚刚透出点亮光便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