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雁在望,胸腔跳得激烈。
我来寻你了……你又为何先走?
“虞大夫!虞大夫!”
门板教人匆忙扣响,声声锤在心上。“咚咚咚咚”,“咚——”草药堆里钻出团黑乎乎的丝发,下面压着白如雪的面。方一钻出,撞上旁边错出的石头。
虞章盯着这块不该在此处的石块一愣,手上取过乌木簪利落挽个发髻,边走便拉扯衣裳,至门前,衣裳整齐,方开门迎接来人。
“虞大夫,有个病人服药之后忽的情绪失控,四处伤人。师父让我来请先生。”
虞章略一颔首,随他而去。
“本还是照着您的方子抓药,几位师父道有些出入,需换些见效快的法子,其他人也好好的……”
药童小跑前导,虞章随后而至。屋里屋外乱成一片,大夫们围在外面指指点点,里面东西落地声、争吵声不绝于耳,却没一个敢真进去。
药童喊道:“快让让!”
人群中一个年轻大夫喊道:“进不去!杜老先生为了不让那病人闯出来反锁了门,我们这儿没一个能解的。”
“燃眉之急!等不得了!”
药童抄着手跳来跳去,抬首间那位虞先生已破门而入。
众人措不及防,“砰”一声,门再次抵上,金光旋印封其上,彻底绝了刀剑劈砍的心思。
药童亦是猝不及防被拉进屋里,混沌明暗间,一人影扑面而来。他“啊”地一声尖叫,觉风过无事,方敢睁眼。虞大夫忽然侧头看了他一眼,药童慌得以手遮面。“我什么都不知道!”
何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指使其他几个年轻大夫给这位大名鼎鼎的虞大夫看座,查验药方。他站旁边,瞧虞章诊脉、看面,又端详药材、询问究竟,独自凑到杜老先生面前,晒道:“他慈悲不入骨,我看不上眼。”
小药童摇头晃脑:“若无慈悲,为何行医救世?既生慈悲心,何堪不入骨?”
“哎!”何大夫气得捞手去揍他,小药童矮身往杜老先生身后一躲,大有师父在不怕叔伯的意思。
何大夫捞不着小药童,摆手踱到虞章身前去。“虞大夫查验得如何?可是药方有误?听闻,这方子是虞大夫自古书中查来,救了不少人命。”
虞章待他不急不慢责完,纸上方子又添了几味。“先前方子上另有几味中和药材,为何删却?”
“救灾救人缓不得。”
“欲速则不达。”几捧药材分堆在框中,虞章取过一枚棕褐色果子,置于指间把玩。
“草果,性温,然忌气血亏虚,剂量加重反而大耗元阳。先生行医几十载,自然较我更懂,因体质变化而更换药材,一方如何对百人?”
何大夫气得摆袖欲走,到了门口,再次捞袖而回,道:“温补温补!哪有这么个余地!你去看看外面多少病患,个个温补,拖到后年都不见得能完。”
他冷嗤一声,拽着杜老先生哼道:“他骂我呢!你听见没有!我就瞧着他不是个慈悲的!就算慈悲也就是小慈悲、假慈悲!”
杜老先生年过五十却已满头华发,总教人觉着是颤颤巍巍的模样,与人对答也是和蔼可亲的模样。虞章觉着这一位老先生或许更通情达理、不执着些。
“你且消消气,虞大夫说得也有道理。虞章言,行医尽职完善是对,大灾面前处处病者,处处尽善,若后援不足,定是心有余而立不足。你呢只想着活命,可若想想,伤了根本,温补如何来得及?”
虞章颔首半礼,道:“多谢杜老先生教诲。”
杜老先生拽着何大夫的袖子不让他发怒,回半礼道:“什么教诲不教诲,一点浅见。”他双眼含利光,四转一番直盯向虞章,问道:“虞大夫博闻广见,不知可有应对法子?便是药效冲突,元阳损耗,如何又能有癔症、癫狂之举?”
一旁小药童闻此,插嘴道:“莫不是疫病变异,出了新状况?”
虞章摇头道:“并非。诸位且看,方才我以灵气运转此人经脉,除药效之力,似另有一股薄力暗中使劲。”
“怎会?”
何大夫听罢,上前抓住那病者,二指搭脉。几息,道:“确有,可先前并无。”
杜老先生揣测道:“许是药效之力激发而出?”
何大夫道:“又或许是先前同疫病一同染过来,药效抵了部分,另一部分便显出来了。”
他忽的想起一事,哼道:“这疫病起源尚未明晰,疫病究竟因何起,可有其他病原亦不可知。”
杜老先生轻叹一声,拽着何大夫的袖子将他扯后而去,方朝着虞章道:“我这师弟呀自幼被我惯坏了,虞先生勿怪。’
杜老先生名琼,何大夫名衡,这二位看上去似是差着二十多岁的模样,实则是仅差十一的同门师兄弟。
虞章不明其中关窍,便是自己受责也无关杜琼老先生,他这受礼反倒倨模样。那小药童闻此,似懂非懂地看了一眼虞章,见他无察,更放心大胆地看过去。
门被敲响,隔开两室尴尬。
有人喊道:“杜老先生!何大夫!你们可安好?”
何衡回道:“尚可,还能给你们多考几课!”
门外人当即焉了旗鼓,片刻,又道:“有位岳笙大夫求见杜老先生。”
乐笙?那位自商家府邸里救出的楚国大夫?
虞章想着去,手指下意识搭上砗磲,能来便是好。
“方才危急,有位大夫举荐岳大夫,楚尚巫术,不得不求。”
杜琼老先生闻言即拽着何大夫衣领将人扯后,道:“如此,还请岳大夫入内。”老先生眼神在虞章身上打转,待他解开术法,方又笑道:“有湛楚二国名医在此,危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