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孔胧心中为之一震，随后抿紧了嘴唇，垂在身侧的右手五指缓缓收拢，直至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在掌心掐出了几分疼痛。
“所以我才从来都没有说啊……”他放低了声音，唇角也一样扬起了不带任何笑意，只有无尽黯然的弧度，“感情于她而言是不必要的存在，是会绊住她前进的石头。所以我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像现在这样一直陪着她。”
但这样的陪伴又能持续多久呢？如果那个合适的人选出现了，一切就会彻底发生改变的吧？
而为了不让这样的未来成真——
“……我可能，真的会杀了那个人的。”他呢喃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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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之前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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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样的话，九伊一定会和你决裂的吧？”洛汀低声接话，“或许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知道，”孔胧抬眼望向广场中央被众人簇拥着微笑的九伊，“但我宁愿她恨我，也不要看着她死。”
洛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沉默许久之后，让自己吐出一口气。
“别那么悲观，”他再次拍了拍孔胧的肩，“预言不是说千年后吗？到那时我们几个都化成灰了。所以我想九伊的研究只是为了未来铺路而已，最终能够创造那个美好世界的，肯定是千年后的某一个人，而不是她自己。”
“但她已经开始研究强行转换自己躯体的道具和魔药了，”孔胧的神情仍然紧绷，“我一开始就用这个理由劝过，可是根本没用。”
他清楚地记得那时的九伊是怎么回答自己的。
——就算那个背负天命的人要等到千年后才出现，他也需要知道怎么做才能做到让两族的血脉融合，不是吗？如果每一个人都因为事情发生在未来而放手不管只是等待时机降临的话，那么再准确的预言都只会变成空谈。千年千年，我想这两个字所承载的不只是时间，更是一种积累吧？或许并不是等到一千年后才有可能创造新世界，而是要经过这么漫长的不断努力，才有可能把渺茫的希望变为现实。
——总要有人迈出第一步的，这是我有能力去做到并且想做的事，为什么不做呢？
——即使我的研究还是失败了，也可以为后人的改进提供经验，这也算是一种价值。
——最重要的是，我想要为这个美好的未来尽一份力，哪怕我见不到它实现的那一天。
“她就像个傻瓜，”孔胧凝视着远处九伊的笑颜，嗓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够听清，“一个永远想着向前，不仅忽略了身后，就连自己也快要看不见的傻瓜。”
话音落下的瞬间，人群中的九伊像是心有所感似的，抬起眼眸朝二人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而就在迎上了她目光的一刹那，孔胧迅速地将眼底的阴霾掩去，让平日里的浅淡笑意再次浮上眉梢，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坦然。
原本以为九伊会回以同样一笑后便继续和村民们交谈，但她却在和周围人讲了句什么后，穿过了人群向自己缓缓走了过来。
待那身影于眼前站定，并疑惑地抬眸望向自己时，孔胧下意识移开了眼神。
“……场地分配好了吗？”他开口问。
九伊摇摇头。
洛汀便问：“那过来是要拿什么东西吗？”
“没有。”九伊答。
“那是？”洛汀疑惑了，心里想隔着这么远距的离她应该听不见他们刚才的对话才对。
而事实上九伊的确没有听见，因为下一句便听见她问：“你们刚才聊了什么吗？”
这话让洛汀松了一口气，随后微笑着答：“没什么，叙叙旧而已。”
“是吗？”九伊似乎有些怀疑。
孔胧这时已经整理好了心情，转过目光面对她，用平常的样子自然地接话，“嗯，聊了一些以前的事。”
“这样啊。”九伊若有所思地点头。
见她好像很在意聊天内容的样子，洛汀不禁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九伊摇头，随后看向了孔胧，“只是刚才忽然间觉得你好像不开心，所以忍不住过来看看。”
这话让孔胧蓦地怔住了，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在九伊认真的凝视下却什么也道不出口，最后捏紧五指让自己重新弯起了眉眼。
“没有不开心。”
“那就好，”九伊闻言舒了口气，也扬起了笑容，“那既然没事，你们继续聊，场地很快就分好了，到时再叫你们过去。”
“好。”
九伊便转身回到了广场。
看着她再次远去的背影，洛汀低声开口:“其实，九伊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在意你。”
“……是吗？”
“很明显啊，”洛汀笑了笑，接着道，“所以我觉得，你的那些想法其实是可以对她说的。”
孔胧抿抿唇：“说了也无济于事。”
“但至少她能知道，知道有个人比她自己还要珍惜她，”洛汀道，“九伊一直以来对于生死这件事毫不在意，即便知道前路坎坷也依然执着追求‘存在’的价值，不就是因为从小就因为血脉被抛却变成孤身一人，所以才连牺牲也不畏惧，甚至反而本来对世间也没有多少眷恋的吗？”
“我不觉得我会是那个能让她有所眷恋的人。”孔胧低声说。
“那只是你的想法而已，”洛汀道，“至少我一直觉得，对于九伊来说，你是特殊的。”
孔胧闻言抬眼看他，“比你特殊吗？”
“嗯，”洛汀毫不犹豫地点头，“比我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