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苦大仇深的样子可不是你啊，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让你突然改了心态？”
“什么都没发生，”孔胧将他的手挥开，“只是我自己想清楚了而已。”
“想清楚了什么？”
“九伊从来都不是会为了谁而停下脚步的人。”
洛汀闻言笑了笑，“我还以为是什么难题，这还不简单吗？你陪她一起往前不就好了。”
“可我就是想让她停下。”孔胧低声说。
洛汀愣住了，他看见身旁的人表情微沉，望向远处九伊的眸光也凝重了许多。
“黑夸血脉融合是一件几乎不可能达成的事情，但她从未想过放弃，就算是被逐出了夸克族，也依然投身于相关的研究，”孔胧说，“这两年你在外面，也没少帮她收集资料吧？”
“这个确实，但消除两族之间争斗本就是她毕生的追求，而你不也是一直都支持的吗？”洛汀对于他态度的转变感到疑惑。
“我以前支持，可现在，我后悔了。”孔胧答。
“为什么？”大约是察觉到他这句简单的话背后似乎有别的含义，洛汀的询问不由谨慎起来。
然而孔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记得在九伊的理论里，要做到让黑夸血脉融合，是要先培养出一个身负光暗一体能量，且魔法远超奈亚公主的魔法使吧？”
“记得啊。”这是九伊最开始就作下的设想，也是她一直以来的研究方向。
孔胧接着问：“知道下一步吗？”
“嗯，”洛汀点头，“下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让这位魔法使将五颗暗黑灵石炼化合一……有什么问题吗？”
“有，很大的问题。”孔胧接话。
“……什么？”不知为何，洛汀心里忽然升起了几分不安。
下一秒便见孔胧转过头看向他，目光阴郁地沉声答：“九伊说，这世上没有任何炼化容器能够同时纳入五颗暗黑灵石而不被其蕴含的巨大能量破坏，唯一可以采用的方式，就是让一个拥有强大驶卷使的人，通过魔药将自己的躯体变成盛放灵石的容器，用自身的力量去压制暗黑灵石的反噬。而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就只有——”
话音到了最后半句戛然而止，但洛汀却仿佛能够知晓他接下来将要出口的名字会是那个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霎那间感到整颗心好像被一双手完全捏住了似的，疼痛和惊惶爬上了脑海。
“只有……谁？”他有些不受控地张口询问。
孔胧笑了笑，垂下的眼瞳之中好像空无一物。
“还能有谁……她自己啊。”
分明是极其轻的一句话，但落入洛汀耳中却像是被铁锤重重砸下一般，疼得他没忍住握紧了拳头。
“怎么会这样？”他呢喃开口，原本温和含笑的神情不再，余下的只有不可置信的茫然。
“是啊，怎么会这样，”孔胧又笑了一声，嗓音更低了些，像是自言自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早知道血脉融合的研究会得出这样的成果，我当初就不该让她看那个预言。”
“你是说精灵族关于黑夸未来的预言吗？”洛汀回过神。
孔胧点头：“要不是那个预言说什么千年之后黑夸两族最终会通过‘同化’而迎来原初的和平，九伊也不会一脚踏进这个深坑，甚至于要为了一个可能根本看不见的未来而亲手埋葬自己。”
这是他最为后悔的事，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他一定不会再偷偷带九伊回精灵族去看被封印起来的万世之卷。这样她就不会偶然间看到卷轴上浮现的预言，也就不会毅然决然地抛弃在夸克族拥有的一切，彻底投身于让黑夸血脉融合的研究中。
但偏偏不能重来——
孔胧愈想愈觉得无力，眼眸之中显现出了几分痛苦。
洛汀见他这样，不由叹一口气。
“或许事情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不管是超越奈亚公主的魔法使，还是五颗灵石的炼化容器，这些都只存在于九伊的理论中不是吗？更何况符合条件的魔法使直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最好是永远也找不到，”孔胧的嗓音冷了下来，“这样的人如果真的出现了，我怕我会先忍不住杀了他。”
这略显极端的话让洛汀一时无言，随后忍不住问：“九伊知道你的想法吗？”
孔胧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答：“她怎么可能知道，甚至觉得我从来都是最支持她的人。”
“恐怕所有人都这么觉得吧。”洛汀无奈一笑。
“你也觉得我应该支持吗？支持她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去送死，”孔胧望向他，“你应该和我是一样的想法吧？我指现在。”
“……我不知道。”洛汀摇了摇头。
孔胧闻言蹙起了眉心：“你难道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九伊——”
话还没说完就被洛汀开口打断：“不是的。”
“那是什么？”
“将自己转变成为炼化灵石的容器什么的，我根本不可能愿意看到这种事发生，可是——”洛汀垂下眼帘，“那是九伊一生的追求，我们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阻止她呢？她也不可能会因为我们的劝说而放弃这个计划吧？”
那可是九伊啊——
“所以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因为对于九伊来说，我的想法或许根本就不重要，”洛汀苦笑了一下，“她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中断自己的理想之路，但却有可能会因为彼此理念的不同而和周围的人渐行渐远，就像被心甘情愿逐出夸克族一样——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