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差点饿死街头的人是很难学会乐观的。如果你愿意为我提供一点食物,我或许会觉得开心一些。”布莱克说。
女性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很遗憾看到我们的社会培养出你这样的小废物。十五分钟后会有人带你去食堂,希望你填饱肚子之后不要再做那些会给恩斯法内丢脸的事了。”
午餐正好是布莱克曾在街头垂涎过的鸡蛋三明治。
不过在街头出售的那种至少还夹着几片番茄和生菜,红绿搭配,显得更加诱人,他面前餐盘上的只是一片面包从中间折迭,里面夹着一张已经老了的煎蛋。
还有一杯寡淡到不可思议的牛奶,应该是用少量的奶粉就水冲泡出来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东西让他的饥饿多少得到了缓解。
“我帮你查了一些资料,其实恩斯法内大学有很完善的支援体系,他们不会让考上那儿的学生因为家境问题而读不起书,这是我从网上找到的恩斯法内大学生活辅助部门的联系方式和使用说明,你应该和那儿的老师谈谈,也许会得到有用的帮助。”
布莱克还没喝完牛奶,刚才在休息室见过的工作人员就拿着一小迭资料找了过来,并坐在他对面的位子上滔滔不绝。
“你不能再堕落下去了,像你这样的人,本应该成为社会栋梁的。总之现在最好按我说的去做,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圣灵不会放弃值得拯救的孩子,前提是你要拥有自救的决心。”
布莱克从她那儿接过资料,放在餐盘边上,略微看了几眼,上面写着好几个支援部门,每一个部门都配有专门的工作地址和联系方式。
两年前,他曾拜访过上面的所有地址,也拨通过所有电话,想要寻求帮助,但两年后他还是“堕落”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难道是因为他“自救的决心”还不够坚定吗?
不,分明是那些救助过分空洞。
布莱克还鲜明地记得自己拿着那份因为受到蒙蔽而签署的合同去寻求校方相关部门的帮助时那些工作人员互相推诿的模样。
一个说本部门无法处理数额过大的经济纠纷,一个稍好一些,给了他一份擅长处理相关事务的律师的联系方式——其中不少都是本校的毕业生。
当他按照顺序拨打那些电话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其中有不少是空号,另一些则被毫无关系的人接听,好不容易在里面找到一个愿意见面的学长,对方拿着他的合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得出结论:
布莱克·高宁只有老实还款这一条路能走。
“难道不是对方涉嫌违法诈骗吗?”他不敢置信地提出质疑。
“你也是学法律的,如果好好研究一下合同内容,你就会发现对方十分英明,至少把这样的东西提交到法庭上,法官一定会认为对方更有道理,而你看起来则像无理取闹。”学长说,“与其在欠款上再附加请律师的钱和开庭的费用,还不如省下那些力气,少亏一点是一点。”
那实在是一笔以他家的积蓄难以偿还的债务。
布莱克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是一个没有稳定收入的乡下工匠,以微薄的薪水养家糊口,布莱克不想增加父亲的压力,没有将自己上当受骗的事情告诉他,而是选择从大二伊始就找了三份兼职,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还债,同时也没有放弃向外界求助。
这其中的辛酸时至今日他也不想再提,身体的疲惫还在其次,他一次次卑微恳求换来的“看似有希望的拒绝”才是对他精神造成创伤的元凶。
难道他真的是一个应该遭受鄙夷和白眼的懒汉吗?
他也不是主动想变成这副模样的,只是当所有其他方向的路都被堵死之后,向下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如果你听明白了我说的,能不能做出一点反应?这是一项基本的礼节——噢,我想我明白你为什么会过得如此失败了,一个不懂得礼仪的人,是无法在社会上得到尊重的,这与你当前的经济状况没有关系。”
布莱克喝掉最后一口牛奶,将杯子按在桌面,“我听明白了,感谢你的指教,女士,我实在受益良多。”
修整处的女性露出了机械的、满意的笑容:“这就对了,圣灵一定会保佑你的,我可爱的男孩。”
布莱克被她的称呼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他已经有了打算。到了真的活不下去的时候,只要到市容休整所的门口躺下,就能在虽然并不舒适但还算干净的床上睡一觉,然后得到一顿不丰盛但能够果腹的午餐。
他对这种恬不知耻的想法没有丝毫愧疚。在经历了那些事后,他觉得世界给他的补偿还远远比不上对他的亏欠。
然而在离开修整所时,从两个工作人员模样打扮的人口中听到的对话打碎了他的盘算。
“昨天不是还送过来一个男孩吗,怎么今天没有看见他?”
“哦,那家伙已经被送去实验室了。”
“这么说他已经是第二次来了?明明长得还不错,总觉得有点可惜呢。”
“长得不错,也至多是个好看的垃圾,都是影响市容的存在,还是早点处理掉比较好。”
这话让布莱克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敢在那地方多做逗留,快步走到了街上。
尽管没有摸透具体的规则,但听上去第二次被修整所发现的人会遭遇相当可怕的事情。
比如人体实验……
还是索性让他死在网吧里好了。
布莱克回到了那间他还欠着十三卡什的网吧。这次的管理员不是上次问他收钱的那个,他稍加蒙混,就成功得到了一个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