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尝试找到自己的声音:“所以你还是对我有欲|望,这就是爱意。”
“这不是的。”朱茗说,“还记得吗?你自己也说过的,你谈过很多次恋爱,也有过深入的发展,但你从没爱过她们。”
“是的,但、但你不会这样。”
“为什么?”
“因为你是女生。”陈盛脱口而出,“对女生而言,欲|望和爱意就是相通的,如果你不爱我,就不会对我有欲|望。”
朱茗眉头皱起,很认真地品了一下这句话:“我觉得不是。阿盛,直到现在我都可以接受和你的任何接触,但我真的不爱你了。我甚至觉得你品行很恶劣,但因为你对我确实很好,所以我也想待你真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
“我不愿意!”陈盛叫出声来,眼睛也红了一圈儿,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他像是昨晚的酒劲儿还没完全过去,整个人十分激动:“茗茗,你在说什么?我真心实意地爱过你,你现在问我能不能分手后做朋友?”
朱茗也没想到他会对这句话反应这么大,赶忙开包包给他拿纸巾:“你别这样了,这是研究生寝室楼,你这个样子同学看见怎么办啊……”
陈盛根本顾不上这是哪里,他只想知道他和朱茗之间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间所有话都对不上了。
是因为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掏出来一看是林禹成打来电话,他这才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他们那间寝室的窗户那里,林禹成正站在窗口死死盯着他。
仿佛审判,仿佛监管,可他分明也不是什么光明的一方,做小三,撬墙角,他有什么资格这样看他?
陈盛的心肠也终于硬了起来,如果能有机会重来一次,他一定要回到过去告诉自己不要借钱给林禹成,不要带他认识茗茗,不要把兄弟看得比老婆重,因为兄弟会跟他抢老婆。
他咬住下唇看向朱茗:“你刚才说,你能接受和我的任何接触,是吗?”
注意避雷
陈盛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他打小在男孩群体中厮混,唯一看到的女性样本就是自己的妈妈。他清楚地看到一个女人,哪怕是大学教授,哪怕社会地位颇高,也总逃不出一句“夫为妻纲”。
他不知道是怎样强大的力量,将一个明明有能力独自生活的女人,逼到连自己的丈夫在外朝三暮四都能忍。他也曾为母亲打抱不平,但随着性别意识出现,他明白这种力量对他来说有好处。
他开始理解爸爸,开始肯定妈妈,他知道是妈妈的忍耐让这个家风平浪静,欣欣向荣。
但同时他又不明白,一个明明智商尚可的人,为什么会甘愿如此牺牲?为什么嘴上叫苦不迭,行为上却甘之如饴地吃这个苦?
后来随着和女生的接触,他有了大致的答案——这好像是因为善。
是一种毫无底线的善良。当界限不清时,宁可自己吃苦受累,也不占他人便宜;宁可伤害自己,也绝不向他人挥刀;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却以伟人标准要求自己。
他很难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就像她们也无法理解他的恶,明明是两个世界中的人,却因欲|望而短暂地交会。
他偏爱单纯、乖巧、平静的女生,因为这最符合他心中的女生形象。但他又瞧不上这样的女生,他知道即便她们再优秀,最后也不过是成为他妈妈那样的女人,辛苦攀登后难逃上面还有一重天。
当他遇见朱茗的时候,他以为朱茗也是这样的。
直到现在看着朱茗,他都不得不承认她的外表非常具有迷惑性。她看起来好乖,敏感又怯弱,一看就是在一个强势的家庭中,从小被责骂、被教育、被否定着长大的。
出于她对情绪的敏锐感知,她一定是吸收掉了很多不好的东西。
但是,她对这些东西的理解和外显显然出了什么岔子,很多和她原本观念不符的规劝并没有被内化掉。比如,她并没有将“不要穿乱七八糟衣服”“女生总是吃亏的一方”“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些话理解到实处。
她好像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但那又不是陈盛能触碰到的了。
她依然天真善良,在听了他小时候的卑鄙者纪事之后,还觉得情有可原;在得知他曾不认真对待感情的时候,依然还给他机会。
陈盛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把自己向一个女生剖开了解释。那种毫不带刺的平和,让人觉得可以向她倾诉所有,那种艺术家的包容,宽宥着所有隐秘的罪责。
陈盛认为这是爱——终于有一天,在抛弃所有他为自己粉饰的美好形象之后,他依然能被坚定地选择。
这样从未有过的感受让他变得柔软,变得依恋,毕竟这是连他父母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他们爱的向来都是给予他们心中那个完美的、体面的、从不惹事的好儿子的。
他生平第一次想要和谁分享自己的智慧和财富,他希望朱茗能够接受。他无需任何利益交换,她只要轻轻松松、开开心心的就好了。当然,如果朱茗还是想画画,那也随她去,他知道人活着要是没点事儿干也挺难受的。
他就是这么看朱茗的绘画事业的,所以觉得删掉一幅画根本不是大事,没成想朱茗一句“这是尊严问题”又让他潸然泪下。
好像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尊严,他只听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他爸就是给人点头哈腰才混进a市的富人圈,他也是因此从小被嘲笑,如果非要给自己的人生引入“尊严”这个概念,那这些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