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雨甄对着焦如之微微一笑,然后便走到了姜黄氏的面前,也俯身捡起了地面上的一块较大的碎片,杏眸之中金光流转,她一下子就看出了这些碎片之中的门道来,所以就笑着说话:“不知道在座的夫人小姐们对泽亲王殿下与泽亲王妃之间的事情了解多少呢?”
在场没有人在回应,大家都饶有兴的看着焦雨甄这边,只是焦雨甄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和事情似乎完全没有联系的话来了,姜黄氏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还请景亲王妃为我做主啊。”姜黄氏用手绢拭着眼角那说来就来的泪水,可怜兮兮的看着焦雨甄,她以前是没有见过焦家三小姐的,又或者说在场的人记忆之中的焦家三小姐依旧还是当年那个痴傻的小姑娘,纵然曾经在温渝郡主的一次诗宴上大放异彩,那也不过是碰巧的事情罢了,最后那个痴傻的小姑娘成为了一个不祥的妖女,被赶出了焦家,任谁也无法将那个痴傻的小姑娘和眼前雍容华贵的景亲王妃联系在一起,既然如此……谁也不会想到焦雨甄和焦如之之间的关系的,毕竟景亲王还是平定了泽亲王兵变的功臣呢!
焦雨甄脸上带着笑容,红唇轻启,缓缓道来:“当年泽亲王妃家中丧,本该守孝三年的,但是泽亲王一直对泽亲王妃情有独钟,担心她一个女子经不起那样的打击,所以便请了圣旨早早就将泽亲王妃迎娶进门,而且还是礼数周全的八抬大轿呢。泽亲王对泽亲王妃一直都是细心呵护的,大婚以后更是重添置了腹内所有的器皿。府内的碗碟虽然都是白瓷,但是却不是寻常的白瓷,而是只有皇室才能使用的软白瓷,也就是说……这些软白瓷摔到地上碎了,只会碎成没有多少锋利菱角的碎片,而不是这样尖利的碎片。如果大家不相信,可是去询问一下自己在朝为官的夫君,看看宫里皇上身边是不是都用这样的软白瓷。”
姜黄氏一听焦雨甄说出这样的话来,脸色顿时就苍白了,她还没有说出什么,张黄氏就跳了出来说话了:“景亲王妃,什么软白瓷我可是没有听说过的,天下的白瓷应该都是一样的啊!”
“白瓷制作的过程之中若是加入了一些特殊的材料,便会成为软白瓷,我在礼部任职,这点是知道的。”说话的竟然是卢淑怡,她从人群之中出来,朝着焦雨甄行了一礼,然后继续说话,“皇室用品,一直都有礼部于后宫设立的尚品局管理的,如果没有出入过后宫,对尚品局或者礼部的事情不熟悉的人,自然也没有听说过软白瓷,那是皇室御用之物。就算是高官……也是得不到那样的好东西的。”
焦雨甄其实在进来花厅的时候就看到了卢淑怡,卢淑怡现在是女官,如果焦如之请了所有如此高官府上的女子,那么卢淑怡肯定也在的,她进来的时候看了卢淑怡一眼,心里就知道这个女人很是聪明,会顺着自己的暗示去做的,而且卢淑怡的心思其实很奇怪,可以说是一个蛇蝎女子,最爱就是看到别人遭罪,但是如此的女子如果利用好了,就是她焦雨甄手里最好的一把暗刃!
卢淑怡是礼部女官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没有人去质疑卢淑怡的话。
张黄氏的脸色和姜黄氏一样苍白了,她本以为焦雨甄就是一个异国的公主,就算说出什么软白瓷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可是没有想到那个东西竟然是真的,但是这么一瞬间她诧异的看着姜黄氏,如果姜黄氏没有知道什么软白瓷的存在,为什么要自己带一个白瓷碟子进来?她……她害的人到底是那个焦如之还是自己这个同胞妹妹啊!
姜黄氏才不知道张黄氏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只是被吓坏了,因为她会带着一个白瓷碟子进来自然也是有人私下给她暗示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这竟然是对方的一个陷阱,她实在太愚蠢了!
焦雨甄笑着看向了姜黄氏:“这位夫人,你将这么一只百次碟子带这个来参加春末宴,倒是有一番深意啊。难道夫人觉得在这里污蔑他人实在很有?还是说……你忘记你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了?
“我……我……”
看到姜黄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焦雨甄便继续说道:“这里是皇上的亲弟弟泽亲王的府邸,不是什么寻常的官员家里。或许很多人都会觉得现在泽亲王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而闲赋在家,那么泽亲王妃就是你们可以随意欺负的人了。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保不齐明天泽亲王就会东山再起,受到皇上的重用。毕竟我的夫君景亲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王爷闲赋在家八年有余,许多人都对王爷进行了排挤和攻击,那么这些人现在也得自己掂量掂量,是不是王爷的对手了。”
其实在场的人大部分都是不熟悉这一位从伊西多国和亲而来的景亲王妃的,但是大家都心里明白过去都城里的达官贵人们是如何对待景亲王府的,或许是景亲王府已经沉寂太久了,现在就算已经是东山再起,但是大家都不记得自己过去曾经做了一些什么,现在焦雨甄看似在帮着焦如之说话,但是也有指桑骂槐的意思,让在场的人都心有余悸。
年纪大一点的夫人们都记起了八年前的景亲王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物,年轻的小姐们也记起了当日即使双目失明,却依旧可以只会大军平定兵变的景亲王是如何的英姿煞爽的,天下间或许真的没有什么永久的落魄,风水轮流转,再落魄的人或许都有一天能够东山再起,然而这些人是亲王……
其实皇族里的打打闹闹从来都不罕见,所以大家当真不应该一早就开始落井下石,毕竟那些都是亲王,谁知道会不会某一天变成了皇帝?
焦雨甄的话音落了下来,花厅里静悄悄的一片,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有算计的,只是所有的人看向焦雨甄的眼神都有几分忌惮了,她们第一次现,当日能让皇帝带在身边款待,能让景亲王用虎符交换求娶的这位伊西多国的然心公主不是一个表面上那样柔弱的女子,她做事和说话……应该都是如此凌厉的!
姜黄氏愣了好半天,才战战兢兢的说道:“那……那碟子……碟子……是我买的,我一时忘记拿出来了,就带在身上赴宴了。现在被景亲王妃这么一说,我倒是想了起来。是我不好,是我把碟子打碎了的……”
姜黄氏倒是一个脸皮厚的人,焦雨甄看到她这样都能扯出一个理由,也不深究下去了,她笑着点了点头:“这位夫人倒是一个勤俭了,府里下人一定是很少吧,连采购用品这样的事情都需要夫人亲自去做,而且还为了府里的琐事忙到了不记得把采购来的碟子拿出来就带在身上赴宴了啊。既然夫人不是故意而为的,那么此事也就是一个误会。不过因为夫人你的疏忽,导致泽亲王府里的一个雅丫鬟受伤了,那么烫药费……”
“是我弄伤了那个丫鬟的,自然应该是我赔烫药费!”姜黄氏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了两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塞到了焦如之的手里去,“泽亲王妃实在抱歉,是我不好,还请你收下这些赔偿。我府上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
焦如之拿过了银票,也挤出了一抹微笑来,并且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不送。”
姜黄氏和张黄氏对视了一眼,两人在花厅里的各位夫人小姐的嘲笑声和鄙视的眼神里匆匆离开了,那个刘岳氏也是一个聪明的,她没有紧随离开,只是一个人溜到了花园去,生怕被人扯出来。
闹剧似乎落寞了,焦如之命绿儿让人打扫地上的血迹和碎片,以及请大夫给那个丫鬟疗伤以后,就和焦雨甄一起走出了花厅,本来还有一些夫人小姐想要和焦雨甄套个近乎的,但是焦雨甄对着卢淑仪使了一个眼色,卢淑怡就迅上前拦下了那些人,看似无意的扯起了家长里短的。
花厅外的花园虽然也有假山和流水,但是距离花厅实在太近了,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焦如之便和焦雨甄一直往另一个方向的内院走了过去。
春末的花园少了几分百花争艳的气息,却多了几分明媚和浓绿,看着也是让人舒心的。
焦雨甄让颜朵和流洵在远一点的地方守着,她就和焦如之一起站在了莲花池边上,看着莲花池里已经出生端儿的枝叶,心里想着入夏以后这必定是满池塘的莲花。
“刚才谢谢妹妹了。”好半天,焦如之才能缓缓的说出了这句话来。
“大姐哪里的话?”
焦雨甄朝着焦如之笑笑,却有意无意的在面前这个有几分憔悴的女人身上寻找昔日焦如之蛮横千金的影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看不出焦如之和过去有半分相似了,如果说过去的焦如之是一个意气风,蛮横不讲理的少女,那么现在的焦如之就是一个被生活和压力磨平了所有菱角的妇人了,才仅仅是一年多的时间啊,而且距离上一次见到她也不过半年左右,为什么……为什么焦如之会如此变化?
焦如之看着莲花池里叶子下灵动游过的小鱼,脸上露出了那称不上笑的表情来:“王爷起兵造反,乃是逆天而行,景亲王平乱,是应该的。但是你我都是男人背后的女人,我一直以为从那件事情开始,你就不会把我当成大姐了。毕竟现在……别说大娘,就算是祖母都不愿意见我,我前些日子还送过去一些礼物,当即就被祖母命人丢出了焦府大门。她们可是铁了心不要我了,只是她们不要我了,还能活吗……”
焦雨甄本要说些什么,可是她还没有说话,焦如之就转过头来看着她了,“妹妹,鸿福的事情是你做的吧?鸿福那孩子虽然一直养在祖母身边,但三岁定八十,他怎么看都不是那样的人。那个时候我不能离开泽亲王府,只有你参加了祖母的寿宴,可是除了你还有会有那样的能耐,还有谁与焦家有那么大的仇怨呢?虽然我都知道……我知道祖母把你赶出了家门,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头,你有了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怎么可能不报复他们?但是你要报复祖母或者大娘我都不介意,但是你不能毁了焦家,毕竟……你我身上都流着焦家的血脉!”
焦雨甄的心微微颤了一下,她没有想到焦如之竟然会想到这么多东西,但是她还是笑了起来:“大姐,我什么也没有做过,而且如果不是祖母把我赶出了焦家,我就不会有后来的遭遇,也没有然心公主的身份。比起用当年那个痴傻的三小姐的身份嫁给景亲王,我更喜欢现在的然心公主的身份啊。所以我真的要谢谢祖母。”
焦雨甄戚氏对于焦老夫人潘氏没有什么怨恨,她对付焦鸿福不过因为对方先对她出手的,要不她也不至于秋后算账,比如说王氏,她可没有找王氏的麻烦呢!
“妹妹。”焦如之看着焦雨甄片刻,才如此说道,“如果真的是如此,你今天为何要布下这样一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