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的光里,沉静地瞧我,「我给的选择依然作数。你想缩回去,我不拦你,来去自由。」
当日京城的长街上,容珩也是站在那儿,对我说,「生死有命,来去自由。」
我问,「良妃娘娘,是怎么去的……」
容珩盘腿坐在肮脏的地砖上,牵住了我的手,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简简单单牵着,捧着我的手,不愿撒开。
他无意识地数着我的指头肚,说道,「我跟你一样,信了容谚,贪玩跑出去,再回来,房门紧闭,母亲被憋死在屋里。」
他仿佛讲故事,不悲不喜,平素寡淡。
「那时秋娘还在母亲身边,她说,宫里的皇子,没有一个是在安稳里长大的,有用的和得宠的,才配活下来。」
「后来才知道,那个得宠的,杀了我娘。」
他看见了我的表情,「是容谚。」
「明明手段伪劣地一眼就能看出来,父皇的眼却瞎了似的。我有时想把父皇的心剖出来,看看到底有多偏,才会对一条人命置若罔闻。」
「得宠的多了去,怎么也轮不到我,后来,我什么都学,帮着父皇理政,事情做得漂亮,得了褒奖,打了几场小仗,也赢了。」
他将头渐渐靠在我的肩膀上,揽着我的胳膊。
「我想着,我不受宠,至少有用。母妃的死,总该真相大白了。」
先帝驾崩时,容谚和他母妃都还活得好好的,甚至先帝的遗诏里,只字未提容珩如何,可想而知,这份真相,容珩没等到。
容珩摩挲着我的手背,「我毕生寻求一个公正,没承想第一份公正,是你给的我。」
我皱起眉来,「我?」
他笑起来,「怎么有人这么倔呢?老四的谋逆案,我说不是我干的,你就真的去查,查完了将证据甩在我脸上,让我有多远滚多远。我不信你不懂,杀我一个,能让容谚的皇位坐稳九成。你就那样把我放了,咬牙切齿奈何不了我的样子看得人发笑。」
「那时候我就想知道,你傻成这样,究竟能不能在宫里活下去。没想到,你活得太闹腾。我见不着你,有时候,便寻了由头任你拎到书房里去,被你骂上一顿,便浑身舒坦。」
「容谚该是不知道,我容他安生在龙椅上坐着,全因为你。」
他曲坐在我的一侧,遥遥望着几步之外的龙椅,容谚躺在那儿,眼睛翻了白。
「容珩,那个位子不好坐的……」我抓了抓他的手,两人的手上都沾了血,黏腻腻的,「我知道……我坐过,所以我知道……」
容珩靠在我身上,笑道,「可你做得很好,比所有人都好。娆儿,你和我斗了七年,我知道你厉害起来什么样。」
容谚轻轻拍着我背,抚平了我心里的惶恐和燥郁,「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间如炼狱,无人不在苦苦煎熬,那么,我们为何不能做熬得最好的那个?」
「娆儿,你有良心,有善念,有公道,有我没有的一切,宫里不留好人,所以只有坐到最高的位子上,你想好,才没人拦你。」
他低下头,在我额前印下浅浅一吻,「娆儿,我想变得跟你一样好。哪怕有你的万分之一,我都心满意足。我得一直往上爬,爬到顶上去,看着你一生平安。」
我泪眼婆娑,「容珩,你不要这样……」
「……你谁都不欠,明明那么多人……」
容珩叹了一声,「娆儿,世上再也经不起第二个容谚了。这把椅子交给别人,亦是把你的命也交给了别人。除了自己,我谁都信不过。」
「……所以你想逃就逃,有我顶着,怕什么?」
我闭着眼,轻轻喘息着,未开口眼泪先滚下来,「容珩,你想好了,对么?」
「从你选我的那一刻,就想好了。」
「做个明君。」
「好。」
殿外,雪停。我扶着门框,缓慢吃力地迈出来,天光乍破,一束光照在我的脚下,明晃晃的,一直通到遥远的御阶下,通向远方,一行鸿雁从天上飞过,天高云淡,万里晴阳。
身后那人道,「夫人,我的手还脏着,撒开吧。」
我笑起来,笑声在厚重的宫宇下轻快地回荡,「陛下,我这一拉啊,就是一辈子。」
朔风起,银雪扬,万星散人间。
世人皆有枷锁。
唯心安处,才是真正的自由。
番外一
当今人谈起当朝的皇后,各个脸色微妙。
有人说,皇后出身低贱,还在烟花之地待过几年,后来攀上了当今陛下,抱对了大腿,才鸡犬升天,坐进坤宁宫里。
又说,皇后手腕了得,天性善妒,陛下登基多年,未纳一嫔一妃。
「架不住人家爹厉害啊!」茶楼里,青年人一脚蹬木凳,一脚踩地,昂首时口若悬河,「哪怕皇后生出个蛋来,朝臣都不至于顶着陛下的冷眼,劝人选妃。」
「听说日前陛下微服,被一女子撞了?」
「谁家?」
「宝儿姑娘。」
底下响起一片嘘声。
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