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丧神固执的担忧,令阿定又烦恼、又开心。这矛盾的心情,就像是同时品尝着苦涩的草叶与甜腻的糖糕似的。
但她始终不想离开一期,于是,只能用处自己习惯的那一招——她搂住了一期一振的腰,很固执地说:“一期,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啊。”
仓促的拥抱,令水蓝色短发的付丧神如被按下了定格键一般,悄悄僵住了。他无所适从地伸着手臂,不知该做些什么。最后,他将手掌慢慢放在阿定的肩上,安慰道:“主君……您这样的话,我会忍不住逾越的。”
但是,总算没有再提起将她送回本丸的事情。
阿定埋在他的怀里,心底微微地舒了一口气。她从未觉得如此安心过——与自己亲手锻造召唤出的刀待在一起,真是一种微妙的感觉。
又有一束花火蹿上了夜幕,绽成了星星点点的金毫,像是下一刻便会洒满肩头的星屑。一期一振仰头,那明灭的花火之光便倒映于他温柔的瞳眸中。
“主君看过烟火吗?”他问。
“其实是第一次。”阿定的声音闷闷的,“……但是,有在书里读到过。”
“这是能够将所有灾厄都送走的花火。”一期一振慢慢说,“如果烟花升的很高的话,家运也会变得很好,会一直快乐安康。……我曾经的主人,都是如此笃信着的。西洋传来的东西,总是神奇的。”
“快乐……安康?”阿定很遗憾地说,“要是早点看到花火就好了呢。”
“主君不快乐吗?”一期一振询问。
“虽然在看到花火之前,都是不快乐的,”她说,“但如果能一直和一期一振在一起的话,一定会很快乐的。”
她从没这么大胆地说过话。
一期一振微愕。
他的眸光动了动,双手终于落到了主君的腰间。
“……我也是这样想的。”他回答,“我想保护着您。”
阿定的心脏被一种名为“幸福”的东西充斥着。
——没有比现在更快乐的时候了。
身体表面的刀纹又鼓噪起来了,但是她并无暇去顾及这些。
……随意吧,随意吧。
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
“如果主君真的不想回本丸的话。”一期一振开口,轻声道,“我会在这里保护着您,直到……那场大火之后。”
阿定的眼睫微微颤了一下。
……大火。
那场烧毁大阪城的大火吗?
在即将到来的夏日里,把一切繁华都烧毁的大火吗?
一期一振吉光也被烧却的大火吗?
“不、不。”阿定连忙摇头,说,“要你亲眼目睹那场大火,我实在是不愿意。我们快点离开吧……你一定不会想看到的。”
一期一振笑眼一弯,露出柔软的笑意。
“没事的。”他安慰自己的主君。
“……早就已经没事了。”他继续说着,“因为现在的我,是属于您的。”
天守阁下,驱走灾厄的烟火倏然停止了,那些纷繁旖旎的乐声与歌声也戛然而止,几名武士行色匆匆地从外头进来,拜见淀殿与秀赖——似乎是有什么事情突然发生了。这场繁华的宴会,就此打住。
阿定站在走廊转角处,看着贵人们纷纷散去。
秀赖戴着斗笠,形色匆匆地朝本丸步去。几名身份高贵的家臣跟着他,一路在恳求着什么。几个人行过木质走廊,丝绸制的裤子在地上摩擦出沙沙的轻响。
“殿下!若是您能去见一见将士,一定能够鼓舞士气。”
“哪怕只有一面,让他们知道您是存在的……”
“一直不露面的话,难免会动摇士气!”
然而,这肩负着丰臣家全部希望的年轻家主,却只是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一言不发。那些家臣的恳求之语,尽数被他抛在身后。
在他离开后,一名年轻女子在众多女官的环簇下款款行来。她衣装华美,年轻的面庞却挂着刀锋似的忧愁,方才的烟火似乎完全没有给她带来快乐,正是秀赖殿的正室,德川千姬。
她瞥见阿定的身影,陡然停下了脚步。
很快,她便携着众侍女走上来了。待打量了阿定的容貌后,她面上那忧愁便化作了莫名的恼怒,像是被人戳到了尾巴的猫似的。
“你就是夏吗?”千姬夫人高高在上地质问道,“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我是阿夏。”阿定老老实实地回答,避开她的锋芒。
千姬的眉心皱得愈紧了。
她的胸脯起伏了一阵,口中说道:“你是得不到殿下的宠爱的。还是趁早离开大阪城吧。”
她瞧着阿定的眼神,实在算不得友好。
顿一会儿,千姬又问道:“听闻前几日,殿下将你召去了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