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不介意,那就好。”殷皇后摆摆手,道,“那本宫就将这个玉枕赏赐于你了。”
眼看着玉枕就要递出去,武安长公主面色一僵。她顾不得找个周全借口,喝道:“松雪,你去把那枕头拿过来。”
松雪闻言,不敢耽误,立刻去抢夺那枕头。她与皇后的宫女拉扯了一下,只听“啪嗒”一阵乱响,竟是那玉枕被拆作两半,上头的玉珠子滚落了一地!
填充在其中的香料囊袋,亦飘飘扬扬地落了下来。一小撮香料粉末洒落在地,很是醒目。
有好事者闻了闻其中的气味,上前一瞧,大惊失色,道:“这、这不是可致女子不孕的冻脑麝吗?为何会在这个玉枕里?!”
一句“冻脑麝”,将周围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来,连李源宏也是微微一惊。联想到方才武安不愿枕头送出的行为,他的表情很是不妙。
秦檀露出诧异神色,指着地上的香料,质问道:“皇后娘娘,这玉枕中,为何会有冻脑麝?!莫非,莫非您……”
她的话未说全,留给旁人无数遐想。众人纷纷面色大变,盯着这地上的香料不敢出声。偶尔互相侧目,视线碰到一起,都是惊悚的表情。
——这玉枕里竟有如此阴毒的香料,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宫闱阴私,勾心斗角,便这样展露在外人面前。这一回,皇上想不发怒也难!
殷皇后流露出一丝害怕,辩白道:“这、这,本宫也不知情。本宫从来不懂香料,自长公主赠与本宫这枕头后,本宫便再未动过了……”
她一副语无伦次的样子,瞧着不像是作假。
殷流珠为人温厚大方,在宫中乃至朝野都颇有贤名,因此无人怀疑她这番说辞。这玉枕有问题,最不可能怀疑的人,便是温柔善良的殷流珠。
李源宏坐在龙椅上,表情阴沉可怖。
他的掌心间,传来一阵陶瓷破裂的碎响,竟是酒盏被他生生地捏碎了。那些碎瓷片插入他的掌心间,殷红的血珠滚了出来。
晋福在旁边看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皇、皇上……”晋福死死地盯着李源宏沾满血丝的掌心,颤颤道,“您的手……这…,先叫太医吧!”
李源宏却仿佛没听到晋福的话。他松开那些狼藉的碎瓷片,声音冷厉地询问殷流珠:“皇后,这个枕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用的?”
殷皇后面容惶恐,答道:“临平宫大火后,臣妾有身孕之时,长公主恰好将这个玉枕赠给了臣妾。后来,臣妾便一直使用着。”
李源宏闻言,眸光中俱是煞人的寒意。
——临平宫大火……
李源宏记得很清楚,那场大火后,尚是太子妃的殷流珠便怀孕了。那时,他与流珠新婚未久,如胶似漆。将为人父的喜悦,充斥着他的心间。
只可惜,殷流珠的身孕未足三月,便小产了。自那之后,殷流珠再无有孕。便是求神拜佛、寻医问药,也无法再有生育,以至于只能接来了二皇子,充作嫡子。
李源宏冰冷的目光,扫至了武安长公主的身上。
长公主接触到他的目光,肩膀微微一颤。她知道,皇兄已经在怀疑她了。于是,她展露出凄凉的神情,问道:“皇兄,莫非,你是在怀疑武安吗?武安又有什么理由那样做呢?”
说罢,她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表情痛苦。
李源宏缓缓地起了身,向前踱了一步。他负手,冷淡的眉宇间,似刻着冰霜一样的寒意:“武安,你做事情,从来都不需要理由。这一点,朕从来清楚。”
长公主的心脏一悸。
“皇兄,这枕头里的香料,完全可能是别人放的。宫中妃嫔争风吃醋,谁不比武安更有可能来做这事?”她挣扎地望向四周,好似在祈求正义,“无凭无据的,您怎可以这样冤枉我?”
李源宏的眸光愈冷了。
“是,此事的确无凭无据。所以,朕不会罚你。”他的唇边,勾起毫无温度的笑意,“只是,武安,你也该好自为之了。”
武安长公主怔怔地张开了嘴。
——不。
不……
她的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咆哮着。
隐隐约约的,她似乎察觉到,兄长对于她那毫无限度的宠爱与信任,正在渐渐碎开、分崩离析。这比李源宏惩罚她、夺去她的尊位,还要叫她难受。
“皇兄……”她喃喃地喊了一声,泪珠盈睫。
可李源宏却没有理会她,而是坐下了,目不斜视,道:“中秋佳节,还是与群臣同乐要紧。”他用衣袖随便擦了擦掌心的伤口,明黄的龙纹上染了一大片脏污的血迹,吓的晋福顾不得请命,一溜烟跑去请了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