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摇着绛纱地的团扇,忧心忡忡道:“可是二小姐她,到底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呀……”
她这样说罢,李源宏愣了愣,望向了妻子殷流珠的面容。
果真,殷流珠满是焦虑之色。只是殷流珠向来温顺,又识大体,知道自己身在御前,还恰逢中秋节这样的大日子,她不好多提,因此一直按捺着。
李源宏对殷流珠,多少是有几分心疼的。见妻子如此忧虑,他再不忍坐视不管。于是,他挥了挥手,对刘春道:“去查方才有谁离了席,去了御花园那边儿。”
大太监领了旨意,便下去了。
乐曲声虽未停,但群臣间已有了骚动。很快,便有两个人被带到了御前——宰辅谢均新婚的夫人,与朝中三品的常散郎。
看到秦檀跪在御前,李源宏的心底已升起了一丝为难。
若是这事与秦檀搭上了边,便是为了殷皇后,他也该重重惩罚秦檀;可他心底还是有几分秦檀面容的,且秦檀又是均哥的妻子。这面子上,颇有些抹不开……
就在此时,武安长公主微微诧异地喊了起来:“皇后娘娘,您瞧,这个不是皇兄从前打算封为丽妃的秦氏吗?那时我听皇兄夸赞她美貌无双,还说了声‘丽’字封号十分合适呢。”
殷皇后扬起头,道:“确实是……曾有这么回事。”
长公主笑眯眯地,夸赞道:“本公主和这秦氏,也算是有数面之缘了。如今仔细近看,她果真是容色惊人。若是进了宫,指不准皇兄要如何宠爱呢。也许呀,比恪妃娘娘还要受宠都说不定呢!”
李源宏瞥了长公主一眼,道:“武安,此事不要再提了。”
他心底有些烦躁。
——武安这样说话,岂不是在皇后心口上撒盐?
若是殷皇后原本就在猜疑秦檀,猜疑她意欲行刺殷摇光,这事儿本就难办;恰好武安又在此刻提及秦檀可能会入宫,分走他的宠爱——这多番矛盾落下来,便是皇后原本性子柔顺,此刻也不得不恨上秦檀了。
武安这是在挑拨离间吗?
李源宏揉了揉太阳穴,甩去了心头的疑问。
——不,不可能。武安的性子已经好转了,她如今乖顺体贴,连一直执着不已的均哥都已放下了,何必再来与秦檀为难?
李源宏想罢,问秦檀道:“秦……谢夫人,你刚才去了何处?”
秦檀正想答话,一个宫女便率先道:“回禀皇上,方才谢夫人说她胸闷,要奴婢带她去通透处走走。因此,夫人与奴婢一道去了御花园的池子边上。”
她说罢,便一副紧张模样,偷偷望着天子的神色。
李源宏闻言,不悦斥道:“谁准你开口的?!不懂规矩!”旋即,他止不住暴戾之意,摆手道,“拖出去,杖毙了。”
旁边的刘春心惊胆战,知道是皇上的老毛病又犯了,控制不住残虐的个性了。
没办法,谁让这宫女没眼力见,撞到了枪口上。
这秦檀便是嫁了人,也是皇上心上的人呐!
那宫女听得“杖毙”二字,面孔瞬时泛白。她止不住地在地上磕头,大呼“冤枉”,口口声声道:“皇上饶命呀!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并无虚假……”
可她说的,也仅止于此,并不敢牵扯旁人。
武安长公主坐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这宫女被拖出去了,容色和平常在李源宏跟前一样,温顺且体贴。
“皇兄,何必生这么大火呢?便是秦氏当真去了二小姐受袭的池子边,那也未必是她做的坏事儿。”武安长公主替秦檀开脱着,转头问道,“秦三娘,可有人能为你作证呀?”
武安长公主的声音,慢条斯理的,并无慌乱。
秦檀跪在御前,目光慢慢地转向了身边的贺桢。这位前夫也是咬牙切齿的——他心性高傲,肯定是受不了这等栽赃陷害之事的,此刻是一副蒙受大辱的样子。
秦檀的人证嘛,自然是有的,那便是贺桢。
可这个人证,却是说不得的。若是说了,指不准便是个幽会私通的罪名,还会让旁人非议谢均。便是为了谢家的颜面,她也不会这样说。
御前一片寂静。
李源宏的面色,越来越压抑。他的眸间,仿佛盛着风暴一般的旋涡。
武安长公主垂下宫扇,玳瑁嵌花的长指甲套子,轻缓地搭在袖上,一颗颗的红宝泛着冰冷之意。
她歪了头,慢悠悠又问一遍:“秦三娘,你…可有人证?”
秦檀依旧不言不语地跪着。
见四下无人回答,长公主托着腮,沉思道:“呀,殷二小姐从前似乎是与宰辅大人定过婚。若此事当真是秦三娘所为……你未免也太小心眼了!都是过去的婚约了,何必再耿耿于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