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檀低着头不说话,未多时,便听到脚步声。她抬头一瞧,谢均已转过身离去了,白鹤似的清俊身影愈行愈远。
秦檀望着他的背影,忽而觉得胸口如被一块大石压着,叫她要喘不过气来了。
“红莲。”她忍不住唤自己的贴身丫鬟,“我……我有些不舒服。”
“小姐怎么了?”红莲大惊,连忙上来搀扶,“是哪儿不适?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我……我有些闷。”秦檀拽着衣襟口子,慢慢道,“是不是这衣服太紧了,竟叫我呼吸都不顺畅了?”
红莲与青桑面面相觑,心底皆是微微一叹。
小姐这恐怕是……
恐怕是对那位相爷,动了情了。
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姐自己,却是分毫不明白这件事的。
青桑与红莲扶着她,回了清涟院。
***
谢均辞别了秦保,出了秦家的大门。
马车夫搭了小脚凳,他弯腰,踩上脚踏子,忽而回身问谢荣道:“家里的佛珠,可还有留存的?”
谢荣忙不迭点头:“自是都存着的!”
“将那条朝青金的挑出来吧。”谢均说罢,一撩衣摆,上了马车。
“相爷,您不是已经许久不佩佛珠了?”谢荣纳闷问。
“不过是……”谢均已坐入了马车中,眉目半阖,俊秀的面容如沉着一团霜意。半晌后,他缓缓合上眼帘,道,“不过是,最近又想把玩佛珠罢了。”
“好叻,小的知道!”谢荣答道。
“对了,姐姐可是入宫去,叫太后亲自为我说亲?”谢均问。
“正是!”谢荣答,笑容满面,“不过相爷放心,那殷二姑娘素来泼辣,就算太后娘娘去,她也定是不会答应的!”
***
隔了数日,太后亲自替谢均说亲殷家的事儿,便传遍了京城内外。一时间,满京皆沸腾。一来,这位谢均乃是人上之人;二来,这位殷二姑娘又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二者结合,那自然是有天大的热闹可看。
这消息传到秦家时,秦保整个人便震了下。
“这、这,怎么会呢?”秦保焦急地在书房内走来走去,道,“那谢均分明是对檀儿有意,话里话外都有娶她的意思,怎么到头来,竟然去给殷家提亲了?”
宋氏倒是满面笑容,姿态柔柔地给秦保倒茶:“老爷,似相爷那等大人物的心思,咱们哪儿能猜呀?檀丫头没有福气入人家的眼,你也不能把她硬是塞给相爷。正所谓呀,‘强扭的瓜不甜’。”
秦保听了宋氏的话,愈发来气了:“这丫头,真是不够争气的!皇上的宠爱,她不要;好端端的相爷,却瞧不上她!那殷家世代豪族,出了多少个三司、皇后?我们秦家如何攀比得起!这一回,只怕是彻底没辙了。”
宋氏劝慰道:“老爷,正妻做不得,不是还有妾吗?”
秦保皱眉,道:“你是说,让檀丫头给相爷做贵妾?她可是我们秦家的嫡女,怎能做妾!”
“老爷!”宋氏道,“檀丫头可与枝儿这等正经小姐不一样,是嫁过一回人的。相爷怜惜她,也只是看在她容色的份上。她这样的身份,嫁去相府,做个妾也算是妥当。”
说罢,宋氏便在心里“呸”了一声:秦檀算什么正经嫡女?这秦家二房的嫡女,只有她的女儿秦枝一人!
书房内,夫妻两人正在商量着,书房外,却有一年轻女子怔怔立着。
秦檀提着一道食盒,面色微愣,久久地站在门前。裂冰纹的红漆门扇上头,映出她斜斜长长的人影,颇有几分萧瑟。
书房里,又隐约传来宋氏与秦保的说话声:“夫人呀,那殷二小姐何等尊贵?在她眼皮子底下往相府塞人,这可不是将殷家给得罪了?”
外头听着的秦檀,眼帘慢慢地落了下来。她仰头,望向外头,但见正好的明媚春光洒满庭院,一丛丛的山茶花开的娇艳欲滴,或红或粉的瓣儿片片张开,如娇羞的姑娘似的。
春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本当是和煦的,秦檀却觉得有一丝冷了。
也许,是衣服穿少了吧。
她怔怔地踏下台阶,对守在两旁的丫鬟道:“青桑,红莲,我们回去吧。父亲忙着,看来是没空品我这碗绿豆百合粥了。”
秦檀慢慢地行回了清涟院。
走到房前时,谢均所赠的那只鹦鹉正在笼里歪着脑袋瞅她。瞧见主人来了,鹦鹉立刻蹦跶着邀起宠来:“吉祥如意!吉祥如意!”
秦檀的面庞微泛起一丝笑意。她手指探入了金笼的缝隙间,轻轻抚摸鹦鹉的脑袋。那鹦鹉眨巴着水盈眼珠,又叫起来:“吉祥如意!”
看着这只鹦鹉,秦檀的眼前,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谢均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