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盈有些浑浑噩噩,心底震动不已,面前的春日景色都有些失了光彩。
恰在此时,下人来报:“王妃娘娘,相爷到了。”
但见谢均慢悠悠地步了进来,打扮得闲散随意,并不像是来相看姑娘的,反倒如在家中踱步。但他生来好容色,便是穿这一身青衫布衣,亦是仙人之姿。
诸位贵女见到他,立即端正了娴雅身姿。
谢盈压下那个猜测,笑道:“阿均,你可算来了。今日这踏青宴,本就是为了让诸位小姐见见你是个怎样的人。你且过来坐下……”
“劳姐姐费心了。”谢均却不坐,而是向四座各自作揖,道,“也麻烦诸位小姐多跑一趟了。均尚未有娶妻之意,以是,并不会选在座各位。”
此话一出,谢盈与四位贵女俱是诧异无比。贵女们的亲眷,都交头接耳起来。
“你……你怎可说这种话!”谢盈微恼,道,“如此失礼,真是不像话!哪有男儿不娶妻成家的道理?你都拖了这么些年,还想再拖延几时?这四位小姐俱是一等一的闺秀,莫非你还有所不满!”
谢均笑道:“姐姐息怒,并非她们不好,而是均自觉仍未到娶妻成家之时,以是只能谢绝诸位美意了。”
听闻此言,其中一位贵女的母亲已是露出怒色,喝道:“相爷,我韩家虽非你们这等钟鸣鼎食的开国望族,却也是要脸面的!既你谢家不打算娶妻,又何必愚弄于我们?莫非是我们韩家看着好欺负不成!”
另有一位姜家的小姐,自觉蒙受莫大屈辱,可怜巴巴地垂起眼泪来。
“不,这,哎!”谢盈想要解释,四座的贵女们却已纷纷离去。一眨眼的功夫,原本热热闹闹的踏青宴上,便只余下了姐弟二人;那些剩下的乐姬、舞娘们,也都面面相觑,不敢再动。
谢盈看着弟弟,越看越来气。
“这就是你所说的‘一定会来’?”谢盈拍拍桌子,恼道,“太后娘娘都下了懿旨,要你早日娶妻。你这样把别人赶跑了,日后还有谁敢嫁你?”
谢均在空出的席位上坐下,要了一只酒盏,自己给自己斟了酒,闲散道:“既无人敢嫁,那阿均便不娶了。”
“不娶?说的轻松。”谢盈眉目一凝,口中道,“是不是那秦三姑娘松了口,你就肯娶了?”
她这句话来的突然,谢均斟酒的手,忽然顿住了。他舒开散漫的笑容,道:“姐姐说的哪里话?怎么忽的提起秦三姑娘来了?此事与她,并无干系。”
谢盈冷笑一声,道:“阿均,你再装!我看你能装到几时。阿均呀阿均,你可真是疯了,她还未和离时,你便心悦于有夫之妇。我谢家的礼义廉耻,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谢均不疾不徐地端起酒盏,浅呷一口,道:“姐姐在说些什么,阿均可听不懂。”
“你听不懂?也罢。”谢盈走到他面前,道,“那姐姐今日就告诉你吧,你也不必记挂秦三姑娘了,她对你根本无意。今儿个她听闻你要娶妻,特地赶了过来,要姐姐我早些把婚事定下。我看她呀,是巴不得你断了这份心思。”
谢盈说着,心头竟有一阵说不清的惋惜。
谢均这个寡情的弟弟,好不容易对女人动了一回凡心,却偏偏是对秦三。那秦三也是个守礼的,瞧着似根本不想给阿均机会。
谢均听了姐姐的话,有些怔住:“她……真当这么说的?”
“可不是?”谢盈道,“她是恨不得你今日就娶妻呢!”
谢均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酒盏,安静一会儿后,谢均道:“姐姐,我确实不欲娶妻。便是太后有旨,均亦不愿盲从。还请姐姐,高抬贵手。”
谢盈被他这句“高抬贵手”气的够呛。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乐声。谢盈往外一瞧,但见四匹金辔玉鞍的骏马,引着一座宝纱轻扬、华幕四垂的高台向前行着,前后各有吹奏的童子八人。贴着金箔、写有百花名讳的红纸,从空中纷纷扬扬落下,洒遍四野,原是“花神”驾到。
依照大楚风俗,每年的花朝节,均会有一位冠绝京城的未婚贵女来扮演花神。从前,年年的花神都是皇后殷流珠;殷流珠嫁入皇室后,这“花神”便由殷家的嫡次女,皇后的亲妹子殷摇光来扮。
只见华台之上,一女子手持花篮,向着周遭抛洒红片。她着一袭袖摆皆飘然的红霞忘仙裙,衣摆上用孔雀尾线暗勾出寸寸花样,乃是缀以珍珠的春日百花纹样。再向上瞧,便是高髻盘笼、翠雀层叠,一片宝光闪烁。
殷摇光与殷皇后有三四分相似,但气质却决然不同,更活泼英气些——传闻这位殷家二小姐偷学武功,使的一手好鞭,在殷家上下无人敢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