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只说‘不可和秦家人一起去踏青’,并不曾说‘不可我一人去踏青’。”秦檀却捉的一手好字眼,从容不迫道,“我今天就要出家门,还有人敢拦我不成?”
于是,秦檀收拾妥当,与两个丫鬟一起去往了京郊。
已经是草长莺飞的二月了,虽残着料峭春寒,但些微的暖风却已吹绿了漫山遍野。屋檐下、砖缝间,偶尔可瞧见抽芽的细碎花朵,俏生生的,煞是可爱。融雪褪尽后,满京皆是万物复苏的热闹。
因今日乃是花朝节,京城的郊外,也甚是热闹。各家的马车充溢着道路,满道皆是莺声燕语。等着踏青赏红的年轻姑娘们,打扮得娇娇俏俏,直比那花朵还要惹眼;出游的士庶子弟们,亦是一身风雅。
秦檀到了京郊,便见得燕王府的下人在等她。
瞧见秦檀,那下人便笑眯眯道:“秦三小姐,咱们娘娘得知您也要来踏青呀,高兴坏了,连忙喊小的来接。娘娘今儿个本想替相爷挑一下媳妇,可谁知相爷竟迟迟不来!娘娘一个人坐在那儿,应付四个姑娘,可是忙坏了!您来的恰好,跟着一道吃吃茶,聊聊家常,恰好消磨时间!”
秦檀闻言,不由抿唇一笑。
谢盈在京郊外圈了一片风景绝佳的林子,命王府卫兵在最外头把守,里头则设置了桌案圆墩、美酒佳肴,更有琵琶丝弦、舞女美姬为伴,真是好不快哉。
秦檀到谢盈的踏青宴上时,恰好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王妃娘娘,云儿给您捶捶肩!”
“王妃娘娘,娇儿给您捏捏腿!”
“王妃娘娘,这一杯美酒,乃是月儿家中自酿的,您尝尝!”
“王妃娘娘,贝儿献上的这发钗,全京城独一无二!”
四个贵女环绕在谢盈身侧,如伺候皇上似的,上捏肩,下捶腿,娇声细语、环肥燕瘦;而谢盈便带着讪讪的笑,坐在其中,这边夸一句“甚好”,那边赞一句“妙极”。作陪的贵女亲眷们,亦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谢盈环绕了起来,真是热闹极了。
谢盈养着的那只拂秣狗无人理会,孤苦伶仃地蹲在一旁,凄凄惨惨的:“汪!”
谢盈见到秦檀来了,直如看到了一个救星,连忙道:“贺夫人,你可来了!快坐!你我向来关系甚好;这踏青一事,少了你,总归是缺了些味道。”
秦檀微微一笑,道:“王妃娘娘忘了,我如今已和离了。娘娘若不介意,呼我一声‘秦三’便可。”
谢盈忙道:“是我糊涂了。”
秦檀走到谢盈面前,盈盈一礼,道:“王妃忙碌,秦三也不敢叨扰。听闻王妃娘娘正替相爷挑选妻子,秦三斗胆有一言想说。”
谢盈道:“好说。你我之间,何必客气?”
秦檀垂下眼帘,微呼一口气,下定了决心,道:“相爷年近而立,这婚事,我看是拖延不得了。这几位闺秀品貌上乘,乃是不可多得的佳人,不如王妃娘娘……今日就把相爷的亲事定了吧。”
谢盈闻言,点头道:“秦三,你与我是同样心思。我也想着是越快越好,只是阿均那小子,答应了会来,却迟迟不来,空叫大家坐着!”
秦檀抿唇,笑道:“相爷的性子,不是一贯如此?”
她这般说着,心底却是百感交集。既放下了心口悬石,又觉得何处有一丝丝的难平意。她抬眼,一一望向那四位闺秀,不由在心底斟酌她们是否与谢均相配。
这一位姑娘,容貌似乎并不算绝色;与谢均的天人之姿,实在相差太远。
这一位姑娘,听闻也擅乐理,和谢均倒是有些相通。
这一位姑娘……
秦檀瞧着她们年轻多姿的身影,心口不觉得略略一窒。
她拿袖口扇了扇风,对谢盈勉强笑道:“王妃娘娘,您事儿多,秦三便先不叨扰了。对了,去岁娘娘遣人送来的皮毛,秦三甚是欢喜,一直未有回礼,改日定然补上。”
谢盈有些疑惑:“什么皮毛?”
“王妃娘娘事忙,忘记了也是常有。”秦檀道,“便是那一箱黑貂白裘皮,托谢荣送过来的。这礼物太过贵重,下一回,还望王妃娘娘不要如此抬爱了。”
说罢,她便笑盈盈地行礼退下了,独留谢盈一脸惑色。
她记得确确实实,自己是不曾给秦檀送过黑貂白裘的皮子。如此看来,那箱皮子只能是弟弟谢均借着她的名义送给秦檀的。
阿均为什么要这么做?
陡然间,一个想法涌入了谢盈的脑海,让谢盈不由微微悚然。
阿均他——
莫不是喜欢上了秦檀?
如此一来,事事都可解释。为何每回秦檀在,阿均都会准时到访;为何周娴在听春阁出了事,反倒是秦檀替阿均作证,洗脱嫌疑;为何阿均调教的那只鹦鹉,张口唤的却是一声“贺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