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檀微微蹙起了眉。
秦桃这个丫头,还是和原来一般性子模样。
秦桃出生时,二房的主母还是仁善温柔的朱氏。朱氏不忍心秦桃与生母郭姨娘母女分离,便没有将秦桃抱到膝下来养,而是让郭姨娘亲自抚育秦桃。
后来,朱氏过身,二房迎来了新主母宋氏。宋氏嫌弃秦桃在跟前碍眼,便也没有抚育秦桃。如此,秦桃便是跟着贫家出身的郭姨娘一道长大的。
郭姨娘日日都念叨着,要秦桃嫁个达官贵人,好让母女二人一道飞黄腾达。因此,日久天长,十多年了,秦桃也将这句话紧紧地记在了心里。
秦檀偶尔还会觉得,这个五妹妹和自己也是有几分相似的;她和自己一样爱争,一样想要向上爬。只不过,秦桃还是有些眼见太浅了,这才会频频做出蠢事来。譬如说,这宫中,是她秦桃可以随便去的地方么?还说什么“打扮成丫鬟”,真亏秦桃与宋氏想得出来。
“这怕是不成。”秦檀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宫中规矩多,你去,怕是会惹出事。”
“这有什么不成的?”宋氏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她带着阴嬷嬷走了进来,笑道,“檀儿,你要入宫做客,多个姐妹在皇上面前露脸,总归是好的。万一她得了圣恩,做了宫里的贵人,整个秦家也是沾光。这一回,你若不带桃儿去;我这个做母亲的,便当你是依旧对秦家满心怨怼了。”
这是在威胁秦檀了。
秦檀转念一想,道:“那若是桃儿在宫中出了什么事,我可不敢担罪责。”
“无妨。能出什么事?”宋氏勾起嘴角,“皇上、皇后俱是仁厚之人,桃儿去开开眼界,也是好的。若是能让皇上起了垂怜之心,那便更好。”
秦桃美滋滋的,一个劲儿地点头。
“那就走吧。”秦檀浅淡地瞥一眼秦桃,就朝清涟院外走去。姐妹二人一同出了秦家,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这还是秦桃第一回入宫,一路上,她不停地打起车帘,四处张望。好不容易入了宫,秦桃便小声地惊呼起来,两眼放光。
但见得一片赤红宫墙延绵,翠绿琉璃瓦煜煜生辉;汉白玉的宫道上雕着九龙戏珠,飞檐下的墙洞中还镶着硕大的夜明珠,真是好一派人间无边富贵,直要晃花了眼。
秦桃一双眼目不暇接,喃喃道:“这、这便是天家……?”
秦檀道:“桃儿,你现在可是我的丫鬟,不要做不符合丫鬟身份的事情。若出了事儿,我可保不住你。”
秦桃吃瘪,委屈地撇撇嘴:“三姐姐呀,真是多心了!能出什么事儿呢?”
领路的太监领着二人,向着李源宏休息的景泰宫行去。因是走的后宫道,来往的俱是些女宫人。秦桃一路便四处张望着,瞧见一个打扮得繁复些的宫女儿,便轻呼道:“这、这可是哪个宫里的娘娘?竟生的这般好看!”
领头的太监不由轻笑了一声,道:“那是恪妃娘娘宫里的大宫女,芳名唤作宝珠。她在恪妃娘娘面前素来得宠,穿衣打扮,都抵的上一个小主子了。这位姑娘错认,也是常见。”
“宝珠?”秦檀眉心一紧,“这丫鬟名带‘珠’字,冲了皇后娘娘的名讳,恪妃竟也不替这宝珠改个名?”
“皇后娘娘仁慈,说姓名不过是姓名而已,名讳冲便冲了,没甚么可扰的,恩准宝珠不必改名了。”那领路的太监搓搓手,如此感慨道,“皇后娘娘可真是个好人呐!”
虽这太监口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另一个念头:还不是因为那恪妃为人乖张跋扈,偏生要给宫女取这么一个名字,用来羞辱皇后?
也就那殷皇后脾气软得似水一般,一笑而过,不当回事。反倒是恪妃,一拳头打在棉花里,没劲得很。
不过,也正是因为皇后性格柔和宽厚,才会有如此多的宫人敬服皇后。就连性子暴戾无常的皇上,也待皇后格外特殊一些。
“皇后娘娘怎可如此仁慈?”秦桃嘟嘟囔囔的,“若我是她,早就把那什么妃给按在脚掌底下……”秦桃一气儿说出了一整句大逆不道的话,惊得秦檀和太监面色皆变。
更糟的是,秦桃身后传来一阵厉喝。
“大胆!何方贱婢,竟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置喙中宫?若你是娘娘…?呵,娘娘也是你可以妄比的!”
太监与秦檀反身,便见到殷皇后的仪仗恰在身后。殷皇后虽是皇后之尊,却力倡节俭,一切从简,除了太监舆的几个下侍,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也不过三人。
殷皇后披着正红锦缎的披风,坐在肩舆上,眉眼里含着盈盈如雾的水意,倒不见生气之意。
“见过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