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檀跨进清涟院的时候,庶小姐秦桃恰好从清涟院里出来,两人撞了个正着。
“三、三姐姐安!”秦桃急匆匆后退,老老实实地给秦檀行姊妹礼,瞧着甚是怯生生的样子,一点儿都不敢抬头看秦檀。
秦檀张望了一下小院里头,道:“五妹妹,你如今是住在这清涟院里头呢?”
秦桃低着身子,讪讪答道:“桃儿现下住在右手边那间屋里。…桃儿知道,三姐姐对桃儿有些误会。若是三姐姐不高兴,桃儿便去与母亲说说,搬出这清涟院去。”
秦檀拨了拨手上的镯子,散漫道:“不必了,有你无你,都一个样;横竖做不了什么妖,也不劳烦你搬进搬出了。”
说罢,秦檀便带着两个丫鬟进了小院门。
见秦檀进去了,秦桃撅着嘴起了身,恼着眉眼,与丫鬟香儿愤愤不平道:“瞧瞧她!如今被一个克夫的长公主抢了丈夫,还敢这么耀武扬威!”
香儿不敢说主子闲话,低着头不应声。
秦桃朝院里偷偷瞪了一眼,小声道:“还敢嫌弃我?我看她呀,就是人老珠黄,嫉妒我是个年轻貌美、不曾出嫁的闺阁女子!”
说罢,秦桃轻轻娇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
秦檀进清涟院的主屋里看了看,但见得这间屋子被收拾得一干二净,半点自己曾经的痕迹也无,可见秦家从前是多么地想与她撇清关系。
趁着下人在搬运大件的物什,她在镜前理了理鬓发,去给宋氏请安。
宋氏住在怡心院,离清涟院不远。秦檀未走多久,就到了院里。丫鬟进去通传时,秦檀已听见了屋子里头宋氏高声的说叫声。
“秦桃么,一介庶女,自是蠢笨无知些好。要是把庶出的养精了,以后被反咬一口……”
“夫人,三小姐来给您请安了。”
听到丫鬟阿灵通传,宋氏止住与嬷嬷提起的话头,露出不豫面色,敷衍道:“让她进来吧。”
秦檀进了屋里,便见到宋氏盘着腿坐在铺了水锦花长绒毯的炕上,手边一张紫檀木的抱腰炕桌,搁了几叠小糕点,红的绿的,煞是精致。
“唉呀。”宋氏瞧到秦檀的面容,脸瞬间拉了下来,“檀丫头,你说说你,怎么就和离了,回了家门?咱们秦家乃是京城名门,几代门楣光耀,这一朝竟出了个和离妇!女子出嫁从夫,哪有再和离的道理!要是说出去了,多丢人呐?”
宋氏身旁的阴嬷嬷也阴阳怪气地搭腔:“是呀,三小姐。这和离,说来也与被休弃没什么差别了。我要是您呀,不是一条白绫子吊死在梁上,就是自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听宋氏和阴嬷嬷一唱一和,秦檀却不以为恼,而是落落大方道:“秦二夫人,你难道不知道,这桩和离乃是太后娘娘懿旨钦赐的吗?阴嬷嬷说要我吊死或者去做尼姑,莫非,是对太后娘娘有所不满?”
宋氏急遽地变了面色。“别多嘴!”她狠狠地瞪了下阴嬷嬷,又将视线转回秦檀身上,道,“好,你与贺桢和离之事,就算是武安长公主横刀夺爱,并非你之过。”顿了顿,宋氏冷笑一声,道,“可我乃是你的长辈,你不唤我一声‘娘’,反而口口声声喊我‘秦二夫人’,又是什么道理?檀丫头,你嫁去贺家一年,难道连尊卑伦理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秦檀微仰头,道:“旧时秦二夫人逼迫父亲与我断绝关系之时,亲口与我断绝情谊。当年二夫人之话,言犹在耳,如今,二夫人竟不认了?”
“你!”宋氏瞪她一眼,猛然一拍桌子,道,“好,你果真还是和从前一样,牙尖嘴利,没有教养。…呵,仔细想来,这倒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错处了。我果然该好好管教管教你,叫你知道什么叫体统!”
“二夫人说笑了。”秦檀道,“我秦檀的母亲,只有朱氏一人。”
宋氏吃了瘪,撇过头去,与阴嬷嬷故意道:“这臭丫头,怎么偏生还要回秦家来!”
秦檀不答,只在心底道:她当然要回秦家来。
她不仅要回到秦家,还要给母亲朱氏正名,让她的牌位堂堂正正地回到秦家的祠堂里。这些受了母亲之死恩惠而官拔数品的秦家子弟,都该跪在祠堂里,给母亲的牌位磕头。
“成了,你下去吧。”宋氏不耐地挥了挥手,道,“老太太她身子乏,你就不要去打搅了,她老人家也不想见你。你本就是个惯能惹祸的,保不准哪天,皇上想起了你从前惹下的大祸,龙颜大怒也不可说,就别到老太太跟前去,平白让她老人家操心了。”
秦檀应了,转身步出了宋氏的屋子。
沿路上,有不少下人探头探脑的,小心翼翼地打量她。待秦檀快走到清涟院时,就见得小池塘边徘徊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穿一身薄青色衣裳,面容俊朗英武,乃是长房的庶兄,秦致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