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贾太后倚在了凤穿牡丹的靠枕上,闲呷了口茶,“那哀家就吩咐下去,要燕王妃赶紧把这事儿办妥了,免得皇帝操心。”
李源宏缓缓点头。
他的眼眸一暗,心底流转过了一个念头。
这秦檀,早该入他的三宫六院了,可不能叫均哥白白得了去。
***
秦檀与贺桢和离的事儿,早已在贺家上下传遍了。
自懿旨赏赐下来那日起,贺桢便闭门不出,只说是称病。那方姨娘则被送去了城外,也不知几时会回来。
若说有谁心底高兴的,那便是贺老夫人了。虽说没了一个秦檀,可贺家却娶了公主进门,那可是划算多了。纵使这公主比贺桢大了快五岁,又嫁过两回人;但她却是个实打实的公主,是有着天家血脉、高贵无比的公主。
更不提,武安长公主极为受宠,乃是太后与皇帝捧在掌心里的人。贺桢娶了武安,日后定然是平步青云。
若不是秦檀还没走,贺老夫人恨不得张灯挂彩,喜气洋洋地昭告天下。
秦檀懒得去管贺家众人的心情,她只顾着自己打包收拾好飞雁居的行李,雇了马车,挑了个日子准备回秦家去。
她对这贺府并无留恋,因此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她的心血,早在上辈子便已沥尽;对贺桢所有求而不得的情感,也在这座府邸里化为乌有。
等到云收雾散,她回头看时,便觉得这段感情极为可笑。她未必对贺桢有多神情,却因为“求而不得”记挂了一世,越到病终越是爱恨,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仔细想来,贺桢并不值得她付出那么多。
秦檀挑了个近元宵的日子,拿着贺桢亲笔书写的放妻书离开贺府,离去时,唯有几个伺候的下人出来相送。他们受过秦檀恩惠,因此对她很是不舍。
秦檀坐在马车里,左右张望一阵,没见到贺桢,心底微松一口气。那些相送的下人们见了,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抹着眼泪劝道:“夫人,大人只不过是怕此时相送,平添伤感,这才不出来见您的。他一定是爱重您的……”
秦檀失了语,敷衍地安抚了下人,便催促马车夫动身。
骨碌碌的车轮声响起,马车沿着旧雪未净的青石板朝巷子前头行驶去。
待几辆载着秦檀家什、嫁妆的马车远远离去,贺府的门槛后,才堪堪出现了贺桢的身影。不过数日时间,他便消瘦了一圈,颧骨突兀,风姿清减了大半。
他遥遥望着秦檀的马车消失在巷子口,贺桢的神色越发茫然怔怔,口中喃喃念着什么。
仔细一听,方知是在念前人之诗。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冬日的冷风吹拂而过,他清瘦的身影微微一晃,如丢了三魂七魄一般。
***
秦檀坐着马车,回到了秦家。
远远地,她就看到了秦家的匾额,匾额上滚金的大字气势十足、龙飞凤舞。门前两樽大铜狮子,端的是富贵繁花,一片紧簇。
她望着秦家熟悉又陌生的门楣,心里一阵恍惚。
母亲朱氏死后,先皇帝便忽然开始优待秦家;给秦家人加官进爵不说,还赏下了这座宽敞雅致、花木葱茏的宅邸。秦家最风光时,秦大老爷官进三品光禄大夫,日日出入于君前;先皇帝事事垂问,让秦大老爷比一品大员还要有威仪。
只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后,秦家便失了圣心,大不比前几年了。因秦大老爷犯了几个小错,皇上将其降为了侧三品;秦老太太忧心至极,赶着儿媳宋氏去将嫁给贺家的秦檀认回来。
“三小姐回来了!”守门的小厮瞧见秦檀的马车,立刻上来赔笑,“二夫人嘱咐过小的了,三小姐回来,就直接领您回从前住着的清涟院去。等安置好了,再去给二夫人请安不迟。”
秦檀冷眼瞧着,心底不由嗤笑起来。
——瞧瞧,上一回来秦家时,宋氏还殷勤地在门口候着,忙前忙后,母女情深;如今她和离了,宋氏便只打发了个小厮来敷衍了事。
“我知道了。你给秦二夫人带句话,说我一会儿便去给她请安。”秦檀道。
青桑揣着手,恨恨得瞪了那小厮一眼,追上秦檀,抱怨道:“您是和离,又不是被休,怎么无人出门迎您呢?您可是秦家堂堂正正的嫡出小姐呀!”
“什么休弃不休弃的,休得乱说。”红莲点了一下青桑的额头,训斥道,“总这样莽撞,小心小姐把你发卖了。”
两个丫鬟跟着秦檀一起到了清涟院。
这清涟院乃是秦檀出嫁前所居,是二房大院里头风光偏好的所在,门口有一方栽种着碧荷的小池塘,夏季风起则荷香习习、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