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桢闻言,有些疑惑:那《苍鹰卷》并不是什么名家之作,价格也便宜,是自己随手买来挂在书房的;似谢均这等大人物,怎样的名家作画不曾见过,竟要看他书房里的平平无奇的《苍鹰卷》?
但转念一想,谢均有求,他何必拒绝?于是,贺桢道:“若是大人想要把玩,随时有空。”
“那么……”谢君沉思一会儿,道,“就明日吧。”
“这……这、好。”贺桢惊讶了一下,疑惑谢均为何来得这么急。但对方乃是当朝宰辅,贺桢不疑有他,道,“某定会出门相迎。”
谢均点头,与贺桢告别。临离去时,谢均对贺桢道:“贺中散,我出来时,听人说贺夫人已独自回去了,你不必等了。”
眼看着贺桢的俊脸忽涨成了青色,谢均的心情忽而大好。
“走吧,谢荣。”谢均对小厮道。
“……相爷,您这是?”谢荣一边走,一边偷偷背过身去,打量着满面恼色的贺桢,小声道,“您怎的忽然想去贺中散家中了?”
“太子有意中用他,我总得看着一二不是?”谢均又拿出了这句话。
谢荣:……您忽悠谁呢?
***
贺桢左等右等,等不到秦檀,含着微薄怒气回了家中。果不其然,飞雁居中灯火晃晃,秦檀早已回家了。想到自己在南宫门前苦苦等候,贺桢登时就气从心起。
“秦檀!”他怒气冲冲地步入飞雁居,道,“你为何不等我一起归家?”
秦檀正坐着整理绣绷上的线结,见贺桢闯入,她露出莫名其妙的面色:“大人几时来接我了?”
“我花了银子请内侍去椒越宫去请你,你竟敢说你不知道?!”贺桢越说越怒,手指在指腹上掐出一片月牙,气道,“世间岂有你这样的妻子!”
“大人怕是不知道,”秦檀露出好笑神情,“今日贵妃娘娘的椒越宫倒了霉,左配殿塌了,我自然不能在贵妃娘娘那儿坐着,早早就回去了,不曾遇见什么内侍。”
贺桢一听,气头微消了一点,问:“此话当真?”
“大人不信,便去问问呗。”秦檀搁下绣绷,道,“更何况,我嫁过来的第一日,大人就说过不会对我动情。那我又怎么知道,对我无情的大人您,会特地去南宫门去接我?”
秦檀的话,说的贺桢面孔一阵红一阵白。他一甩袖子,板出正经神色,道:“我当然是没有对你动情,只是碍着面子,不得不去接你罢了。”
“那大人你何必发这么大的火?”秦檀问,“没接到我,不需要与我二人相处,岂不是好事?”
“……你!”贺桢说不过他,只觉得浑身都难受。他冷着一张俊脸,道,“你这么能说会道,还不如多读几句诗!”
秦檀闻言,面带讥讽地看他一眼,道:“会读诗有什么用?圣贤书读得再多,有的人还是白瞎了一双眼,连人都会认错。”
秦檀这句话似乎别有弦外之音,贺桢听了,懵了一下,问道:“你是何意?”
“随口一说罢了。”秦檀答。
“……你不愿说就罢了。”贺桢说着,忽想起谢均的事儿来,叮嘱道,“明日谢均谢大人要来,你是我贺家主母,自得出门待客。我知道你亦不欢喜我,可此事终究上不得台面,不能让外人知晓。”
说这句话时,贺桢的脸皮有些发烫。他向来以君子自诩,但此时此刻的要求却太过小人。无奈谢均实在是他崇慕之人,他不愿在谢均面前展露出不好的地方。
“谢大人?”秦檀诧了一下,绣针竟扎入了手心。她倒抽一口,轻轻地“嘶”了一声,低头查看,果见得指尖上涌出了一滴血珠子。
“没事吧?!”贺桢一惊,三步并作两步上来,夺过她的手指,皱眉道,“怎的这么不小心?好端端的手就给扎痛了。”
秦檀的指尖白嫩青葱,但却莫名有些茧。贺桢本以为她是个自小金娇玉贵的千金,但这手指上的茧子却在昭示着秦檀身上也许另有秘密。
“无妨。”不等贺桢再看,秦檀已飞速将手指缩了回去,还将圆凳往后挪了一下。看见她唐突的行为,贺桢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做了什么,顿时面上讪讪不已。
“谢大人怎么来了?”秦檀嘀咕道,“算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定会好好和你做一对明面上的恩爱夫妻,免得叫那相爷看出端倪来。”说罢,秦檀重新拿起了绣线,道,“大人,绣活是个细致活,你若在此,我难免不能安心。”
她竟然是在赶贺桢出去。
贺桢的面色一凝,心里的傲意被打击个粉碎。遥想秦檀嫁入贺家前,差人往贺家送了无数礼物,殷勤恋慕之意,溢于言表。而如今的秦檀,却是一点儿都不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