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身前的陈东实就像一具石膏像一般,胶着在原地,放空了一切。李威龙见状,急得恨不得拿头去撞他。见劝阻无用,他只好将话头对准王肖财。
“你不是要冲我来吗?你来啊!你杀了我,或者怎么折磨我,我都无所谓!但你有种就别伤害他,他只是个普通人,他还有个女儿要养,你要报仇就冲我来,我是警察,我什么都可以承受!”
“真的什么都可以承受吗?”王肖财拿起地上的那把刀,吹了吹,眼神忽闪,“可我最想看到的,还是那句话呢”
“什么”李威龙感觉自己无路可走了。
“跪下,学狗叫。”王肖财把玩着军刀,指腹碾过刃身,带起一片寒光,“四年前,西伯利亚的泻湖边,我让你学狗叫,那时候你铁骨铮铮,宁死不从。过去了这么久,我想你的心性一定被捶打得格外柔软,李威龙,我想你做我的狗,我想看你颜面扫地。”
“你休想”李威龙吞下一口血沫,强忍住心底恶寒,别过头去。
“我想不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姘头怎么想——”王肖财用刀一指,瞧向沉默不语的陈东实,慢悠悠道:“陈东实,你们自个儿选吧。”
陈东实幽幽抬起那颗“枯萎”的头颅,就像秋后烂熟的柿子,挂在脖颈上,几近累赘。他盯着王肖财手上那把刀,又看了看身下这双包裹在工装裤里的腿,就好像,没有它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一闭眼,一睁眼的事,痛晕过去就完了。就算因为大出血,就这么死了,至少也会比现在解脱百倍。
“东子别”看着陈东实的手一点点触近那把刀,李威龙怕了。这世上能让他害怕的事很少,但一个人一旦有了爱,注定就会有软肋。
“陈东实,你别犯傻!”他横身向前,挤兑开陈东实那只伤疤累累的手,挡在王肖财面前,“你千万不能这样,我不准你这样,我不准!”
陈东实置若罔闻,执拗上前,眼神麻木到没有任何情绪,仿佛一台冷漠运转的机器。
“你这样会死的——!!!”李威龙用嘴咬住他的袖管,不断往回扯,边拉边喊,“当我求你好不好东子别听他的话,我的腿已经废了,我不能再连累你也变成这样。他要的就是看我们互相折磨,要的就是我向他低头。东子,我求你别这样糟践你自己,我欠你的已经够多的了,别再赔进去一双腿,就算你真的拿它换了我自由,未来以后的日子,我也一定会自责到死,东子你这次就听我的成不成?!”
鼻涕声混着哽咽,乞求更像是爱怜。李威龙俯身入尘土,呛得涕泗横流,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掏出来给他看。
他痛哭着,调转方向,跪在王肖财面前,频频磕头,“我做!我什么都做!你不就是想看我学狗叫吗?不就是想看我卑躬屈膝、尊严扫地吗?我可以的,我什么都可以的,我不做警察了,我求您高抬贵手,大人有大量别伤害他别伤害陈东实”
“威龙,”陈东实淡淡开口,眉眼间无悲无喜,“你别这样。”
“你少来管我!”李威龙回身一吼,痛哭流涕,“你个王八蛋!缺心眼!从现在开始,我说的任何话、做的任何事都跟你没关系!你记住了,我这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你今天要是敢出任何事,我特么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伏地哀嚎,双肩不停地抽搐着,眼泪大颗大颗流下,像是潺潺不尽的泉。而此刻的王肖财,端坐在前,一脸倨傲,像在飘在云端一样,看他们就像在看众生。
“我叫我叫”
李威龙支起四肢,模仿狗爬,不甘地扬起那一脸泪痕。
“威龙”陈东实伸出一只手,意料之中被李威龙无情甩开。他用手背擦了擦泪,挺起躯干,手脚并进,像走地动物似的,在屋子里爬了几步。
“汪汪汪?”王肖财一脸玩味,看着地上来回奔走的男人,犹嫌不足。
“光狗爬有什么意思,我要听你叫。”
李威龙收住泣声,死抿住唇,“汪”字堵在唇边,却怎么也吐不出口。巨大的屈辱感如雪崩般涌上心头,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一旁的陈东实见他不动,上前将他拉到身后,果断拣起了地上的那把军刀。
“我砍。”
陈东实回过头,定定地瞥了李威龙一眼,说:“我要真死了,替我给童童找个好人家。告诉她,爸爸爱她。”
李威龙无助地摇了摇头,用身体挡住刀柄,像扎了根一样,不许陈东实动手。
“果然是好无聊啊,”王肖财长叹一口气,捶了捶发麻的腿,“看你们这互不相让的样子,我的耐心都快被你们耗完了。”
陈东实不知为何,哼地一笑,将自己的手盖在李威龙手上,温和道:“没事,别怕。”
“什么?”李威龙一脸凝涩。
门外的叫喊声应时响起,连带着水泥地板隐约震颤。黄毛们纷纷冲进棚里,张牙舞爪地叫嚣:“不好了老大!我们上当了!”
还没等王肖财反应过来,又听底下人嚷嚷:“咱们都中计了,这孙子妈的给我们的都是假的!”
手下人拿过塑料袋,将里头的存折房本哗啦啦倒在地上,慌不择言,“这特么压根折不了现,全是假的假房本假存折!!!”
“好你个陈东实!”王肖财徒手一抓,将男人狠狠揪起,面目扭曲,“连你都敢玩我!你真当这满屋子的人都是白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