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问题。”冷时打量了一会,“好像历代风雩阁阁主就没有成家,你们尘鞅君是怎么选出来的呢?”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风鹤为她解开了枷锁,“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和别人说话了,珍惜一下这个机会。”
风鹤拿着枷锁出去了。过了一会,清脆的佩环声近,兰麝香浓,这个兰麝的味道还带着青桂香的味道,只可惜被兰麝香压得太过,以至于青桂香根本没有发散的余地。冷时条件反射地想起来那个红袍少年郎君,骑着一匹白马,在长安街道按辔缓行而来的场景。
冷时抬头去看路过的他,果然是和风鹤一模一样的脸,但是耳后没有小痣。他身着白纹素领之绶,头戴九玄飞晨玉冠,腰佩一枚玉牌,足蹑五色之履,与冷时对视了一会,然后搬了一把交椅坐到冷时的旁边,两个人心怀鬼胎,都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最后还是门外面的风鹤提醒他们:“阁主,可以开始了。”
交趾有蜜香树,干似柜柳,花白而繁。其叶如橘,木心与节坚黑,细枝紧实者为青桂香。沈园常用的香就是青桂香,这种香的特色在于就算有多次沐浴,仍然三月不散。纵使身上的兰麝香企图压倒青桂香,冷时还是敏锐地闻了出来。
“我是该叫你风鹤,还是该叫你尘鞅君?”冷时的视线顺着他的玉牌往上打量,然后用气音接上下半句,“或者我该叫你另外一个名字,望舒?”
望舒说自己是从小和沈缨相识,这段经历的说辞冷时至今没有去求证,但是她总觉得很怪——沈缨对于望舒的态度不像是竹马之间的亲密。按理来说,竹马之间如此深情厚谊,为何沈缨被追捕,望舒却选择留在沈园?而且沈缨也联系不上望舒,也没有过这样的商议。
这样想来,就算是沈缨和望舒之间有过亲密的竹马关系,想必必然是中间有什么罅隙。冷时大胆地猜测:“你是在长安与我相遇的那个风鹤,而门外那个是沈缨身边的望舒。你们的脸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唱了一出双簧。沈缨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你们不对劲,所以才对你格外生疏。”
“怎么猜出来的?”
“太快了。”冷时顿了顿,“我当天被卷进桑苎翁的案件的漩涡,下午你们就开始得到风雩阁的命令对我进行追捕。自汝南到江左,恐怕这个速度不太合适,唯一能解释的原因就是,你们两个人都在江左。而你也并非一直在江左,估计是因为我回江左来才想着趁机除掉我。”
边不惊笑了笑:“你很聪明,但是有时候太过于聪慧可不是好事。”
两个人又静了一个罗预,边不惊又往后靠在椅背上,很随意地问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问了你就会回答真话吗?”
“至少我会回答。”边不惊很真诚地看着她,“至于是不是真话就得你自己去想了。”
“妙手方和太史钟到底是有什么恩怨?”冷时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现在已经在阴药房待了这么多天,能明白妙手方的作用了吗?”
“以命换命。抽取新鲜血液制成相关药丸,而你们的药材,就是江左历年消失的人。”
消失的人是什么结局,自然是不言而喻。在这批消失的人里,有风雩阁想要接机铲除的不安分子,也有一些无辜的平民百姓。
“在三百年前的那次战争中,是曲氏偶然发现了血液的特殊性。”边不惊缓缓道来,“太史钟确实是江左的史官,不过他坚决反对。一共是二十四个人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风雩阁为了挽救大部分江左人的生命,所以动用了血腥手段,铲除了以太史钟为首的二十四个人。为了不引起更大的动乱,所以江左改写了历史,直接抹去了太史钟。苏氏在当时也研究出了别的药方,但是实在是财政紧缺,无法选择”
几句话轻描淡写,但是背后是血流成河,那段时间的江左几乎是被死亡的天空所笼罩,人人都担心危及自身。
“你们的药材是怎么选拔的?”
“大多数和你一样,有异心的人。其余的人自然就是无家可归,或是有求死的倾向的人。”
冷时愤恨道:“你们这是草菅人命!明而不慎,草菅人命,君子岂以人命为草菅?”
“可是牺牲一小部分人,获取大部分的活命,有何不可呢?”边不惊很是信仰这套理念,“我本来都准备放过你了,当时在长安都提醒你不要多管闲事。”
原来那次的多管闲事居然是这个意思——不要随随便便挖掘你不该知道的历史。冷时忍无可忍地踹了他一脚,边不惊的白袍子上立马显现出一个脚印。
“冷按察,如果你知道得并不多,那么我可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的所作所为太危险了,风雩阁权谋和倾轧、战争的频繁、社会的动荡不安,哪一样你都能集齐。”边不惊没有生气,只是把脚往后收了收。
“自然不敢和尘鞅君相比。”冷时咬牙切齿,“怀疑会像风,很快就能在江左的大街小巷引起骚乱。与其遮遮掩掩,不如站出来把话说清楚。得不到民众信任的风雩阁,那真是一推就倒。”
“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边不惊笑了笑,“比起别的,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广揽人才以辅风雩阁成大业,我本来想的是给你用断魂香,还是重用你,风鹤认为你已经十恶不赦,我也救不了你。”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们风鹤到底是什么意思?历代阁主不曾成家,没有子嗣,那你们是怎么选出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