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玉米叶卷写的内容则是:“十三、陆夜是风部。”
第一个玉米叶卷的内容尚可理解,第二个的内容就真是有些骇人听闻。庄卿反复确认她写的名字是“十三”和“陆夜”。
风部是风雩阁管理下的四部之一,它的管理人是风鹤,部里的其余人则是如细针一般分布在各个大街小巷,唯一能认出来的办法是他们身上的刺青。但是目前也没有人能认出他们身上的刺青是什么?
如果暴露冷时的人是陆夜的话,那么大部分的事情是能说通的——从始至终,只有陆夜是清晰知道冷时所有动向的人,风鹤说起冷时的时候也没有避讳他。这也是陆夜和十三先生没有被使用断魂香的原因。问题来了,陆夜为什么没有告诉风鹤,冷时和庄卿已经互相认出对方了呢?
庄卿在床上翻来覆去,被这两个玉米叶卷熬到了二更天。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梦到冷时在牢里锒铛锁械,相牵流曳,冥冥长夜,终无解脱。斩立决后将骸骨葬在萧山,长夜孤魂空寂寂。四更天的时候,窗外雷声阵阵,庄卿惕然惊醒,拭其朦胧之眼,只觉得心里怅然若失。
碍于渊薮属于风鹤的管辖,他不敢随意前往玲珑楼,只好等到庄韶阳来书房背书的时候,把这两个玉米叶卷交给他,嘱托他下山的时候带给玲珑楼的楼主胡朗。
庄韶阳丝毫不懂这两个玉米叶卷的含金量,只觉得下山一趟实在是过于麻烦,于是劳烦自己的一个家住周家桥附近的同学带了过去。这样阴差阳错竟然是逃过一劫,因为第二天风鹤奉尘鞅君边不惊的命令前来萧山书院搜查,以及盘问庄卿相关亲属的行程。
胡朗一行人看着这两个玉米叶卷陷入了沉思,最后还是沈缨给出了相关解释。
“第一个的意思应该是让我出走长安。我和冷时事先商量过,如果她无法完成任务,江左没有可用的人,我们就必须向长安郡求助。‘举目见日,不见长安’是她和长安郡的安全词。”沈缨看着第二个玉米叶卷陷入了沉思,“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为什么风雩阁知道你们在偷摸做事,却不敢对你们下死手?”
“很快就要下死手了。”胡朗回答,“我最初其实是风部的人,玲珑楼最初是风部的机构。”
沈缨听到这里不自觉地震撼了一番:“那现在风鹤主管鹿梦馆是什么意思?”
“后来在作为‘药使’的时候和现任按察风鹤途径长安,我在那个时候见到了冷按察。”胡朗回忆道,“冷按察和我问起了尘鞅君,也就是风雩阁阁主边不惊。”
“冷时问他做什么?”沈缨愣住了,冷时是在长安的时候就开始怀疑他了吗?
“大概是问我尘鞅君的容貌,她说她从未见过尘鞅君。我作为药使虽然也算身负重任,但我也没能见到。”胡朗顿了顿,“作为药使,我并不知道我自己押送的药材是什么,我们只是负责押送几个很长的大箱子。我加入药使只是为了寻找我的妹妹,但是一无所获。”
“箱子有多大?”
“长六五尺、宽二尺、高二三尺的样子。”胡朗回忆道,“冷按察当时也问了我这个问题,她当时听完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后来送给了我一个东西,说是她在长安的乾元书院发现的。”
胡朗从随身的锦囊里拿了出来,是一块破碎的绢布。上面写着“妙手方,天道轮回,罪行不赦”,而胡朗自己押送的就是妙手方的药材,他当时看了大惊失色。冷时意味深长地对他说:“我们以后相见就不要再说认识了,你也多查查药材到底是什么。”
胡朗因为那块绢布,确实起了异心。风鹤让他在江左开设了玲珑楼,作为风部的机构。好景不长,风雩阁发现了他的谋划,但是碍于玲珑楼已经在二十四桥开设了相关歌楼,并且胡朗带走了风雩阁药部的一本《妙手方备案》——他在那上面发现了自己姊妹的名字。《妙手方备案》是妙手方的记录在案的药方,准确地说是许多人的名单。胡朗孤家寡人,根本没有软肋,又声称风雩阁要是敢动手,他就敢把药方公布出去。
这也是为何后来冷时同胡朗见面的时候一脸陌生的原因,胡朗用劝酒来打消了渊薮的戒心,二人才得以在屋子里单独交流情报。胡朗记挂着绢布的点醒,于是设法做了二十四桥案件想办法召回了远在长安的冷时。从头到尾,胡朗和冷时不过是在互相演戏配合。
今夜无月,无人思赏清辉,月色为云掩。在夜色晨光迷滉漾之际,有一个靛蓝色白狮子纹样的人和一个身着鹅黄色黄莺纹样的姑娘策马循着野路,带着胡朗保命的《妙手方备案》,以及那两个玉米叶卷,策马垂鞭往长安郡的方向而去了。
作为高等危险人物,冷时在阴药房里受到了优待,具体表现在抽血是被抽得最多的,提审是最频繁的,觉是睡得最少的。风雩阁不敢把冷时外出押送到风雩阁所在的汝南,只能是边不惊过来亲自提审。
在冷时当面做出强吻庄卿的事情之后,风鹤过了几日就亲自提审她去面见尘鞅君边不惊。冷时被带到了阴药房里看起来最整洁的房间,在一面三尺阔,五尺高的描金大理石屏风后面等着。
“我很早就想说了,你们尘鞅君是毁容了还是见不得人?每次见面都是一个屏风隔着。”冷时很是不畅快地吐槽道。
风鹤只是冷笑道:“无规矩不成方圆。”
“我一个快斩立决的人,哪里还需要什么方圆?”冷时眯着眼睛打量了房间,门上挂的是龟背纹抹绿珠帘,以珊瑚珠作为挂钩,地下铺狮子滚绣球绒毛线毯。周围摆的都是泥鳅头楠木交椅,两壁挂的画都是紫竹杆绫边玛瑙轴头,房梁间悬了香球二枚,兰麝之气,芬芳触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