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番话,庄卿真是对此茫茫,百端交集。陆夜也难得地露出了惊疑的神色,愣愣地看着风鹤,不觉呆住了。
在另外两个人都看不见的视角盲区,陆夜悄悄地把书房的门虚掩着,瞟了一眼外面的人。然后他背着手,对着接应做了一个双手十字交叉的手势。接应的人接收到信息,立马蹑手蹑脚地离开了万卷楼,放走了一只脚上有伤痕,系着一个信件的特别的黄莺飞向云霄。
对于二人的表现,风鹤非常满意,然后对于冷时的罪状一一数来:“冷时作为风雩阁的前任按察,并没有尽到按察的责任,反而引起了江左更大的动乱。我现在有合理的理由怀疑她从长安回归江左的目的是引起骚乱,而鹿女虽然一直在益州,但是离长安也比较近,她俩很可能是一起合谋。”
“证据确凿者,自然应即随时查拿。可否有证据?”陆夜问道。
“我们人证物证具在。桑苎翁的伤口与冷时的刀剑所创的伤痕极其一致,而且鹿梦院也有人亲眼看到她入内。鹿女庄兰,帮助冷时伪造身份,进入江左城内,自然是帮凶。”
“桑苎翁的尸身今在何处?”
“逝者如斯,自然是入土为安。今日冷时一事,与子衿院长的萧山书院的名声环环相扣,自然还需要子衿院长出面作证。”风鹤话题一转,终于把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作证?”庄卿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作证实在是难以理解。
“子衿院长在江左名声若日月,又是桑苎翁的得意门生。此案子衿院长出面作证冷时乔装打扮成秦竹进入萧山书院目的不纯,风雩阁自然也会尽全力将鹿女从中摘出来——毕竟目前风雩阁裁断冷时才是主谋,观音庙的镜空是从凶。”风鹤又是威逼,又是诱引甜言,可谓是不顾罪根,广施狡猾。
这番游说之辞,事多虚诞,不可信用,只言片语中根本找不出凿然的证据。说着桑苎翁是入土为安,另一种角度来看,更像是遮掩凶手留下的痕迹。陆夜自然也不可能去再挖出桑苎翁的尸身,庄卿也不可能完全不恤萧山书院名声之丑,庄兰性命之危去拒绝风鹤的提议。这么来看,风雩阁对萧山书院倒没有太大的恶意,只是想置冷时于死地。
“玄鹤司知道结果了吗?”
“此案情重大,并不通过玄鹤司的律法,已经移交给风雩阁按察裁决。”
这就是以风鹤个人的随心所欲了,不以义裁决。案情无可依据之处,尚须逐细研求,可是风鹤短短一月就已经将整个案件定了性质。庄卿皱起眉头,难得地表明态度:“不如详核案情,颇多疑窦,一月太过仓促。”
“子衿院长倒也不用质疑我们风雩阁的办案能力。”他提出了诱人的条件,“不如子衿院长亲自前往牢狱之中探查二位的现状,再下定论?”
这个条件简直是如图蜂糖一样诱人,很难让人轻易拒绝,庄卿自然是求之不得。风鹤见他点头也颇有此意,便起身道:“择日不如撞日,你我今日的目的不期遇合,不如现在就与我同去。”
“待我安排书院杂事,还请稍等片刻。”庄卿显然也愿意即可出发,风鹤很是识趣地前去书院大门口等待。
确认风鹤走远之后,陆夜才问道:“现在怎么办?我刚才已经给玲珑楼传递过相关的信息了,还没收到回音。”
庄卿没有再多说别的言语,坐在书桌前快速地写了一封信交给陆夜,“等我回来之后,你再把这个交给我。你也行事小心。”
江左关押女狱人的牢狱是掖庭狱,位于城郊,违犯律令,闭在牢狱,应当诛戮。庄卿是第一次来掖庭狱,外表看极其华丽。屋檐用檀香刻了螭形,螭头向外,口中衔珠,用金丝贯穿。瓦滑琉璃,与天一色。朱砂涂壁,红重胭脂。可是说是务尽一时之丽。
牢狱修得居然如此华丽?庄卿感到很是反常,风鹤主动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此地自然不是普通的掖庭,只是平日里关押特殊犯人的地方,由玄鹤值守,子衿院长不必多心。”特殊犯人自然是指身份特殊,又需要特别关照的犯人,冷时和庄兰就是其中的典型。
风鹤走到门口亮明身份牌子后吩咐道:“这是萧山书院的子衿院长。我们要见桑苎翁案件的三个要犯。”
门口的一个侍卫长的人物连忙行礼:“已经安排妥当,风鹤按察这边请。”
掖庭狱里面的布局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大户人家的屋子,也只偶然听得几声枷锁的金属碰撞声。三人穿过游廊,来到南院的一处红色普通房屋前,侍卫长同门口的玄鹤点点头,对方会意地打开了屋门,屋内被用铁栏杆分成了五个小隔间,似乎这个房间只关押了三个人。还没走进屋,就听到这一男两女在对话。
“所以今天占卜的结果怎么样?”男声的声线非常沉稳,似乎居囹圄之中也不慌不忙。
“我看看,上六,系用徽纆,寘于丛棘,三岁不得,凶。”女声非常懒散地回答,伴随着手上的铁链动作而发出清脆的声音,“感谢阁下和兰姐用稻草对我占卜的友情赞助,今天看起来运气非常不好。”
“你倒是解读一下,不要文绉绉地就说完了。”这个女声带着爽朗的益州口音,听起来年纪较大。
“上六这种卦象,一般解读是以阴柔而居险之极,其陷之深者也。其陷之深,大概指的是牢狱,系缚之以“徽纆”,囚“寘于丛棘”之中,那是阴柔而陷之深,其不能出。所以说三岁之久,不得躲开——大概就是我们三个人这个牢可能坐得不是一时半会,做好在这里过年的准备吧。”较为年轻的女子穿着靛蓝色白狮子纹样的长衫斜倚着墙壁,大部分脸在阴影里,一时也看不真切她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