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学生吗?”对方倒是抓住了这件事的要害。
这个时候倒是开始伶牙俐齿了,冷时实在是对上元这个时节有些许阴影。七年前庄卿等了一晚上都没等到冷时,七年后庄卿承诺在上元节会把好事将近的好事说清楚,结果风雩阁速度风声硬生生改变了事件的走向。
“再议吧。”冷时也不敢把话说满了,只能到时候再看了。
庄卿提着竹笼做的夜灯送她到门口,两个人各自怀着心思,竟然没有发现站在楼下的庄夫兰。庄兰拿着一迭画纸,看到他们出声道:“秦竹!这么晚了才回去吗?”
“这不是书山有路勤为径吗?子衿院长把我留下来勤奋复习功课。”冷时笑着回应。
“得了子衿院长的指点,我们小秦必然会扶摇直上。”庄兰笑道,“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她将一卷画纸放到庄卿手上:“风雩阁很关心你,所以送来了一些新的候选人。”
庄卿皱着眉头单手打开画卷,画卷里的美人翠髻微偏,锦袖轻揎,左上角还有署名。风雩阁对于庄卿终身大事的关心不亚于对冷时追杀的关心,一边的冷时摸摸自己鼻子,装作事不关己地欣赏竹笼提灯上的花纹。
画卷被翻动发出纸张的摩擦声,庄卿又摇着头把画卷还给庄兰:“子衿已经心有所属,不该二三其德。”
庄兰吃了一惊,你小子现在又心所有属哪家的姑娘了?冷时还在旁边站着,她只好问道:“子衿是对哪家的姑娘青眼有加?”
庄卿垂着眼看着竹笼提灯的光:“对方瞧不上我。”
“怎么会有瞧不上?你说说是哪家的姑娘,姐姐给你想想办法。门第家世,品德样貌,你哪样都不差。”
冷时内心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庄卿就看着秦竹回答:“我约她上元同游,被拒绝了。”
他怎么就学会了这种以退为进,以柔克刚的策略呢?冷时麻木地思考着,庄兰自然也看出了苗条,连忙露出大大咧咧的笑容打圆场,在庄卿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水滴石穿,慢慢来嘛,不着急。今晚上都这么晚了,我送小秦回去。”
夜风中绿竹被风吹得作响,风翻绿竹竹翻风,夜灯在风中,烛火晃漾不定。冷时连忙接上话头:“那就劳烦鹿女了,外面起风了,子衿院长快回去吧。”
他只是点点头,站着目送她们两个人远去。走了几步回头,看到庄卿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回去,他本就穿得单薄,楼下的夜灯的光也摇摇欲坠,树叶婆娑,风摇光影动,身影被拉得很长。寒风削骨,青色衣袂带轻寒,冷时内心莫名涌起一股悲哀,假如这件事真是有去无回呢?站定看了他一会,突然又提着夜灯折返。
庄卿的手非常冷,这是冷时握住他的第一反应。冷时迟疑了一会,勾勾他的小指,迟疑着说:“如果我的事情办好了,上元节我陪你去赏灯,你陪我去吃元宵怎么样?”
赏灯是上元节盛行的活动,到了这一夜,无论庙堂还是街道市井,到处张灯结彩。而为了增添节日气氛,风雩阁和富贵人家还要搭建华丽的灯轮、灯楼和灯树,那一夜将是火树银花不夜天。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正是情人之间的绝妙的佳节。第二重要的事自然就是吃元宵,所以元宵的摊位自然是数不胜数。
庄卿的神色很犹疑,但是他还是点点头:“那就银杏长亭见面。”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却很有分量。
等到走远了,庄兰才问冷时:“你俩刚才是什么情况?”
“大概是他凭借某种毅力把我给认出来了。”冷时不好意思和她说庄卿在髀部刻字这样私密的事情,为了维护庄卿此人的形象,她只好随意找了一个借口敷衍过去。
“毅力?”庄兰若有所思,“那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还是把他想办法摘出去,和风雩阁反着来,他萧山书院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今天在藏书阁,我翻到了一些东西。”庄兰从袖带里拿出一卷丝绸,“你想要的位置在这里了。”
冷时不动声色地把光滑的丝绸收入囊中:“多谢鹿女。”
“你我之间说什么谢不谢。”庄兰摆摆手,和她挥手告别“一路小心。”
回了房,拿起烛火一照,字迹瞬间就清晰了。丝绸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甘泉院,甘泉下。”
妙手堂的甘泉是闻名江左的,这个指引的意思是,药房其实在甘泉之下?甘泉难道不是一口井吗?
冷时在心里小声嘀咕,不会是查错了吧?谁家把药房安置在甘泉下?井下建药房,多少有点不合理。
苏涤听到这个离谱的位置的时候,反而非常平静:“曲氏不按常理出牌,曲风荷要是是在甘泉下建了药房,我倒觉得很正常。”
“从未听说过哪家能工巧匠能在一口井下建药房。”冷时一琢磨,“我觉得应该问问她的故人。”
镜空坐在禅房里,听完前因后果,才缓缓开口:“井下建药房我确实有所耳闻。”
冷时口干舌燥地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那劳烦镜空大师细说?”
“甘泉深不见底,在这井底之中,黑暗暗什么也看不见,只可伸手去摸,摸着了井壁,周围一转。地方倒很宽阔,水约有一丈多深。再往上看,虽然看不见,估摸着约有数丈有余。再摸这井壁,溜滑如镜面一样,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飞不上去。”镜空顿了顿,“正常来说,是不能在井底建药房,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是在井壁建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