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龙自己变的。”乌岚搪塞道。“你还能看出来是我?”
“教你一个思考逻辑,假如你只是菌人,你认为,你能埋伏我多久?”
“……”
“像乌小姐这样的狗皮膏药,即使你找不到我,李勰会告诉你——很麻烦,我只能习惯。”
乌岚不理他的嘲弄,“神君尽早习惯。”
烛龙没再说话,目光转向前方。
按他刚教的思考逻辑,乌岚开始琢磨,他为什么跟踪这对兄妹。
“想知道我为什么来这?”烛龙道。
乌岚第无数次懊恼自己太容易被看穿心事,但她决定嘴硬,道:“我小时候看过一本日本漫画,讲孙悟空满世界搜集龙珠,集齐了七个龙珠,可以召唤神龙。”
烛龙嗤笑了一声。“裴家兄妹在讨论生与死,话题这么沉重,乌小姐全程听完,却还有心情跟我介绍漫画,可见你本质冷血。”
“……”
“你否认自己把这里当游乐场,”烛龙仍用那副漫不经心的语气道,“李勰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他选择站队李家王朝,不像乌小姐,满口爱与和平,到具体的人和事,实际毫不关心。”
寒风呼啸,吹得菌人身体摇晃。
乌岚很少在这个世界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冷意,但此刻,她感受到了。不过,她并没放任自己沉浸在情绪里,很快警醒道:“为了激怒我,神君真是煞费苦心。你想甩掉我这个麻烦,应该尽快转变思路,想些更高明的办法。”
“乌小姐误会了,我没有激怒别人的癖好,只是陈述客观事实。”
乌岚冷笑了一声,道:“别装了,白天你就用过这招,你说我一招鲜,自己又何尝不是。说实话,冷不丁听你讲那些话,还真有点醍醐灌顶。可话说回来,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冷血?你抨击我的私德,应该站在比我更高的道德高地上,可惜,以神君的所作所为,只配待在道德洼地。”
这番反击引来烛龙的视线,乌岚大方回看他,并未在他脸上看到怒气,他甚至朝她递来一个微笑。
“牙尖嘴利。”烛龙道。
“不及神君。”
“你和李勰言之凿凿说我本性是兽,现在又来跟兽讲道德,不觉得自相矛盾?”
“神君放心,我不矛盾,分得清人和兽。”乌岚现在已经非常明确,烛龙不会轻易跟她动手,因为结局只会两败俱伤,动嘴对他而言,性价比更高。他了解她,了解人性弱点,说话专挑痛处,试图激起乌岚的情绪,以达到不战屈人之兵的目的。她决心不再轻易掉入他的心理控制节奏。
这时,胡杨树下传来裴家兄妹的新动静,同时吸引了烛龙和乌岚的注意力。
裴七娘提高音调道:“女子在家生儿育女为何就是天经地义,男子就不行?”
裴五郎道:“你没读过书,有些道理,我同你说不明白。但你既说到天经地义,天道自古就是君道、夫道,地道是臣道、妻道,此乃天地伦常。你要女子行夫道,男子行妻道,岂不是要天地逆反,阴阳倒置?”
裴七娘接不住兄长的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裴五郎见状,又去拉七妹的胳膊,想要趁势说服她。
就在这时,一道新人声音加入二人谈话:“我读过书,五郎的道理,不妨说与我听。”
裴五郎循声望去,见一袅娜倩影走近,她的声音还是那样熟悉,只是少了魅惑,多了一缕不易察觉的威严。裴五郎知道燕九娘在沙女国身份不低,即便昨夜他曾与之欢好,想到她可能也是匹狼,不敢轻易攀亲,于是躬身作礼道:“见过九娘。”
夜冷,燕九娘穿得单薄,看上去一点也不冷。“五郎说的天道地道、夫道妻道,是谁说的?”
“自然是古圣先贤所说。”
“男人说的。”
“征战天下、守卫家园的自古就是男人,女子体弱,更适合在家生养。古圣先贤只不过总结了旧事,旧事自是天理循环所成。”
“照五郎的说法,如果圣贤自小生长在沙女国,所见所闻均来自此地,他的总结会如何?”
裴五郎噎了片刻,“沙女国方寸之地,圣贤若只在此生活,所得见识无异于坐井观天,断不会流芳百世。”
“好个坐井观天。”燕九娘语带讥讽道,“如今你也身在井底,此井名为沙女国,国中诸事,女人说了算。七娘不想走,你不能强行带走她。”
听燕九娘说完话,裴七娘自t觉走去她身边,分明要与兄长划清界限。两位娘子身形一转,一同往穴屋走去。
裴五郎看在眼中,心里又急又无奈。
走了几步,燕九娘顿住,头也不回地说:“昨夜我与你并未做什么,媚草让五郎做了个春梦而已。我是人,我喜欢美貌郎君,但我挑嘴,不合口味的,我不要。”
乌岚旁听辩论,听得正兴起,忽见烛龙起身离开,虽然觉得扫兴,还是即刻跟了上去。
菌人步速不快,乌岚正考虑切换人形还是龙形,烛龙突然停下来。
他蹲在地上,耐心等菌人走近,指了指自己肩膀上不明材料构成的斗篷,“来这。”
“什么意思?”乌岚警惕道。
烛龙不语,像是在思考怎么搪塞她。
“别想骗我,再过一段时间,李勰掌管这具身体,你躲不开。”
“沙女国允许菌人入境,你能模仿菌人,再好不过。我的鱼还没上钩,我不想你吓跑它。”
“你的鱼是这里的祖龙?”
烛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问得这么直接,我可以回答,但我答了,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