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派丫鬟把从齐王府库房搜刮来的珠宝端上来,笑呵呵地给她添妆:“姑母果真没白疼你,我从小就看出你是有大造化的,这不果然就应验了。”
姑侄俩亲亲热热了好一阵子。
可惜高家的姑侄就没这般亲热了,高妍跟着母亲进宫来看高贵妃,名为请安,实则质问郁云洛在殿前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高贵妃白眼一翻:“能是什么意思,强扭的瓜不甜,他不喜欢妍儿,宁愿去打仗也不想成亲,我有什么办法。”
她现在看高妍哪儿都不顺眼,都怪她拢不住郁云洛的心,不然儿子也不会发疯至此!
高贵妃借机倒是把高妍和嫂子数落了一顿:“妍儿但凡聪明点能把洛儿的心思摸透了,他也不至于这样。还有嫂子也是的,大哥在边关拼死立业,你只知道顾着家里从不对他嘘寒问暖半句,有什么事也不跟本宫说。这次要不是因为哥哥打了败仗,让齐王捡了漏,洛儿至于这样吗?洛儿好不了,你们哪个又好得了!”
高夫人门第低微,从小跟高大将军是指腹为婚,在小姑子面前一向抬不起头,可没想这次在女儿面前被骂得狗血淋头,进宫前要为女儿讨个公道的那点气势早就没了,只能反过来唯唯诺诺地安慰高贵妃一通。
“娘娘消气,那边情况复杂,郁望舒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作为,不过就是捡了你大哥的漏!你大哥说了,一定不会让他好过的,娘娘且等等。”
高贵妃一想也是,大哥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而且近来那边好像也没什么消息,心里倒是舒坦了一些,虽然看不上自家侄女,但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也不能说得太过,变脸似的一左一右拉住她们两个的手。
“本宫也是为洛儿急得,从来没把你们娘俩当外人,说话冲了些,你们不要多想。”
高夫人给女儿递了个眼色,高妍忙道:“t姑母是慈母心肠,妍儿和娘都不会多心的。”
“这就好。”高贵妃点点头,心里却是暗暗盘算,如果哥哥真能除了郁望舒这个大患,她再想办法搞定太子,将来让高妍当个贵妃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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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暗流涌动,千里之外的北方,昏迷多日的郁望舒终于苏醒了。
安全期间,忠伯和子影不敢找大夫,好在忠伯带了一些名贵药材过来,又靠子影在山里挖参,勉强吊住了一口气。
今天终于睁眼了,忠伯这心算是放下了一半,从旁边火堆上拎起铁壶,倒了一碗冒着浓浓热气的药汤,晾得合适了再一勺一勺喂给郁望舒。
郁望舒靠在子影的怀里:“多少日了?”声音沙哑得厉害,似一把锉刀在磨人的耳朵。
“十二日了。”忠伯答复。
太久了……
“查出背后主谋了吗?”
忠伯垂下眼,不忍告诉他实情。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就是这似曾相识的手法恰恰印证了当年他曾猜想过的那种可能。
忠伯的举动有些出乎郁望舒的意料,不是高家的,是谁?
还能有谁把手伸到这里?
后背一阵钻心灼热的疼痛,他心里了悟了。
“我们还真不愧是亲父子!”
忠伯实在没什么话好说,他们家这点事,放在谁家,祖坟早炸没了。
“王爷现在什么都别想了,把身子调养好了再说。”
得知真相的愤慨,对至亲的失望,对命运的不满,撑得郁望舒有力气坐直身子,伤口渗了血,一层层透了出来,白色的寝衣上开出一朵鲜艳的花。
“时间不多,子影去调集暗卫,后补的人全都上,忠伯去找最忠心我父王的那批人,告诉他们我还活着。”
炉子下的柴火堆,火焰被窗缝投进来的风吹得左摇右摆,郁望舒被拉长的身影扑在陈旧发黄墙壁上,扭曲变形,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破膛而出。
“王爷三思。”忠伯还是劝了一句,郁望舒要的这些人就是齐王府最后的底牌,一旦动用效果非同小可,但同时也意味着他再也没有退路。
当年就算老齐王受辱至此,都没有走到这一步,如今郁望舒的处境,这么拼,实在有些太冒险了!
“当年我母妃遭奸人所害,这笔账我父王受制于手足之情、父母之恩咬牙忍了,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这天下太平,长固久安。他是怎么做的,如今外敌虎视眈眈,内党纷争不断,他不知攘外安内,只知霸占官女,加害功臣,这样的皇帝根本配不上父王当年的忍辱负重。”
窗外的雪光照亮他煞气毕露的眼眸,他擦掉嘴角的鲜血,“即使我是父王最大的耻辱,他仍然为了做了最好的安排,如今,该我为他讨回公道了!他欠我们全家的,这次就一起全还了吧!”
坚毅果断的眼神中蕴藏了某种令人颤栗的力量。
忠伯年轻的时候就跟在老齐王身边,他知道那是太上皇夸赞过的,大梁开国皇帝身上才有的气魄,是可破土开僵、威震四海的王者之气!
这股气终究还是被他从老齐王身上传承了下来。
王爷后继有人!
郁望舒才是皇室最完美的继承者,是皇族与豪族两者最顶级的血脉才有可能孕育而出的贵气,无端让人臣服。
忠伯内心感慨万千,当年自戕前,终于清醒的荀王妃求老齐王把孩子送出京,让他一辈子不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忠伯就把孩子交给了自己的远方亲戚,没想到对方竟然背着他把孩子卖了!
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找到了孩子,忠伯想把孩子带回来,老齐王却说不用,荀王妃就是怕有人利用他的身世大做文章,才做此安排。如今这样也好,旁人更不容易找到他,让他在乡野安身立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