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走了几步,来到拱桥上停下,阿沅看向湖里的倒影:“这件事烦请太子想想办法,绝对不要让他知道。”
郁云澈手腕一转,收回折扇,走到她身后:“没想到这种时候,你还如此为他着想。”
语气更像是他在为阿沅不值。
“倒也没那么伟大。”阿沅双臂压在栏杆上,怎么说呢,就是习惯了,从小到大她一直操着长嫂的心,为他着想这种事几乎都不用过脑子,“他那个脾气,要是知道了指不定要做出什么惊世之举,我就是不想让那人得逞。”
她手指了指天。
郁云澈目光忽然就变得认真了,也有几分惊讶:“你看出来了?”
“看来我猜对了。”阿沅眼里闪过一抹厉色,梁帝宁可惹人非议,也要下这道旨意,只是对付一个颜家恐怕还不够,“那些传闻连我都听说了,如果那位还坐得住才是奇怪了。他不过是想拿我做筏子,这样一来可离间颜家与太子的关系,二来可为我颜家内乱埋下祸根,再三,他若知道了,势必会做出惊人之举,到时候我家再于他联手,便可一锅全断了,果真是一箭多雕的好计谋!”
“你”郁云澈眼里的惊叹之色怎么也掩盖不住,难为她分析得如此透彻清晰,简直把梁帝都拿捏透了,连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心里有种对郁望舒的嫉妒开始慢慢生根发芽了。
“我说错了?”阿沅虽然是问句,眼里却是十分笃定。
“没有。”郁云澈后撤了几步,“孤只能保证不告诉他,但你也知道他的能力,这种事不可能瞒得住的。”
“所以我才请殿下帮忙啊。”湖里的鱼看见有人站在桥边,成群地围了过来,阿沅袖子里的手指无意间碰触到了鬼工球,触手生温,“能瞒一天是一天。”
“孤尽力而为吧。”
……
阿沅送走了郁云澈,先去看了谢氏,又同父兄聊了一阵子,如今这旨意已接,只能好好谋划今后的路。只是这也不是一时的事,阿沅反过来还劝了父兄好一阵子,这才回了自己的卷玉楼。
半路上,桑葚忍不住哭了出来:“大小姐,怎么办呀,要不连夜跑吧,奴婢的老家很偏僻的。”
阿沅啼笑皆非,摸了摸桑葚的头:“你没听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吗,再说了我跑了有什么用,别瞎想了。”
桑葚揉着眼睛,不明白为什么全家就阿t沅最镇定:“大小姐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啊。”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但是担心往往是在还有一线生机的时候才最强烈,因为还有希望。但如今摆在她面前的是一条绝路,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阿沅轻垂眼帘,遮挡住眼底生铁般奇异的光芒
干脆豁出去了,想欺负她没那么容易,就让她看看最后谁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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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郁云洛快马赶回皇宫,一路直奔崇明殿,恍若无人地推开殿门,却发现屋内不止有梁帝,高贵妃也在。
殿内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厚重的窗幔垂落在地,高贵妃正在服侍梁帝服药,她眯起眼看清闯进来的人,眉头紧锁地放下药碗,斥责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这么冒失!本宫不是派人跟你说了圣上没有大事,看把你紧张的。”
梁帝冷笑地乜了紧张的高贵妃一眼,道:“你不用帮他遮掩,他根本不是担心朕的身体,他现在是巴不得朕病得再重些才好呢!”
高贵妃赶紧跪下:“陛下千万不要听信旁人污蔑,洛儿是最孝顺不过的,他一定是来看望您的,对不对!”
高贵妃拼命给郁云洛使眼色,可惜郁云洛视若无睹,单膝跪地行揖礼。
“儿臣恳求父皇收回成命,儿臣对颜沅凝心有所属,此生非她不娶,还请父皇成全儿臣一片苦心,放她一条生路。之前都是儿臣做错了事,儿臣愿即刻带她离京就藩,无诏永世不再踏入京城半步!”
“住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高贵妃高声打断了他的话,膝行向梁帝挪了几步,“陛下千万不要听他胡言乱语,洛儿这几日身体不太舒服,怕是有什么癔症,臣妾这就把他带下去,宣太医给他医治。”
梁帝膝盖挤开高贵妃,起身下榻:“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儿子,竟然公然抗旨。高家这几年的心也是大了。”
“陛下息怒啊,洛儿是被奸人迷惑了,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怂恿他!臣妾请陛下明察。不是说,接旨的时候,太子殿下也在场么,陛下…”高贵妃接下来要说的话,在梁帝的逼视下堵在了喉间。
“贵妃知道得够清楚啊。”梁帝眼里一片阴霾。
郁云洛上前护在母亲身前,跪在梁帝脚下:“父皇,没人怂恿儿臣,母妃什么都不知,是儿臣早就与颜氏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只是还未来得及禀告父皇。”
高贵妃急得猛打郁云洛的后背:“你是不是失心疯了,什么私定终身,胡说八道!你还要不要命了,赶紧跟你父皇认错!”
梁帝“哼”了一声,极尽嘲讽地看着脚下的母子,“终究是庶族寒门,寡廉鲜耻,朕还是错看了你们,看错了高家。洛儿,你太令朕失望了!”
“父皇……”
“别叫朕父皇,如果你再如此执迷不悟,朕就没有你这个儿子!就藩?就凭你也配!”梁帝连看都不愿再看他一眼,“你果然比太子差远了。”
如一道响雷炸在头顶,郁云洛瞳孔震动,几句话如一座山压在了他的肩头,沉得他抬不起头来,这句话比杀了他还狠!
高贵妃惊慌地磕头:“没有,没有,陛下不要误会,洛儿只是一时失了分寸,他知道该怎么做,是不是?”她疯狂地摇晃突然变得木讷郁云洛,“洛儿,你说句话呀!你是不是要急死娘才甘心,你从小就聪慧过人,怎么现在犯了糊涂!你这样对得起娘,对得起你舅舅,对得起你父皇吗!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