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笑容里含了七分歉意,阿沅当然不会让谢氏下不来台,便对谢氏摆了摆手,表示没事的,又笑着点点头,丝毫没把这件事放心里的样子。
她这样子倒让谢氏另眼相待,心道要是别家小姐如此被怠慢,涵养再好也会上脸,阿沅倒是不萦于怀,很有些气度,待她更是不同。
曹姨娘突然抢上几步,从袖子里掏出来个绣工精致的荷包,倒出来一对指甲盖大的珍珠耳珰,连东西再荷包一起塞到阿沅手里:“瞧我这个记性,老夫人一早就把见面礼给了我,我刚才见了你高兴得什么似的,只顾着送自己,竟然把老夫人的礼给忘了,真是该死!林家娘子千万不要介意啊。”
她这么做是有原因的,阿沅是齐王府的人,女儿的心思她又不是不知道,得罪了她事小,要是让齐王有什么想法就不好了。
老嬷嬷看得直皱眉,这个曹姨娘真是又笨又没有眼力价儿,夫人在待客,有她插嘴的份儿嘛。再说了,也不看看人家有没有耳洞,真是跟她姑母一样,不知所谓!
阿沅也收了,不收担心谢氏愧疚,还好她出来的时候带了名贵药材和虎骨酒,便比划着让小桃送给谢氏。
谢氏很是高兴,一行人说说笑笑着去了双燕堂。
踏进圆拱门,阿沅一看这院子就知道是谢氏的风格,没有刻意追求华丽的装潢和摆饰,反而在一砖一瓦的小细节中蕴藏了不少巧思,符合她淡雅、沉静的气质。
一赏芳园后,大家走累了,就坐在水榭里围炉闲聊。
有些话不好当着曹姨娘的面说,谢氏寻个由头把人支走了,曹姨娘怕水榭湿冷,让人烧了火盆还装好了暖手炉,亲自递给谢氏,这才离开。
谢氏把暖手炉递给了阿沅,老嬷嬷马上又热了一个,丫鬟们也端上了瓜果糕点,俩人惬意地坐在炕上边吃边聊。
火盆里熏着好闻的香,窗外是水光一色,阿沅舒服地歪在那儿嗑瓜子。
“上次一别实在太匆忙,我心里始终放心不下,后来听说二殿下也上了山,我真是急死了,生怕你被牵扯进去,好在你全须全影儿地回来了。”谢氏往阿沅那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想了许久,还是觉得你就这么在王爷身边不合适。你别嫌烦,有些话觉得有道理你就听,不爱听就当是我太爱操心好了。就算王爷将来能给你再寻一门显贵的亲事,可这样的人娶你也不过是冲着齐王去的,一旦王爷有什么事,树倒猢狲散,这个道理你总懂的吧。”
阿沅停下了手,慢慢地用嘴型问道:王爷会有什么事?
谢氏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她却只关心这个,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个孩子,怎么都不知道为自己操点心。王爷再怎么样也是……皇亲,出不了大事。你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对方第一个磋磨的就是你。还有啊,王爷给你找的人,门第是差不了,可这高门后院里婆媳、妻妾之间相处,我怕你应付不来。还是听我的话,离开这里,我给你找一个老实可靠的人,家里也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安安稳稳过小日子才是正经。”
这一番话可谓是肺腑之言,字里行间为她考虑得极为周到,阿沅很是感动。
她早就习惯过一天是一天、走一步看一步的日子了,从来不敢想得太远,怕想多了到时候失望。
如今有人帮她盘算得面面俱到,事事都想在前头,她才知道被人照顾的感觉这么好。
阿沅眼圈慢慢就红了。
谢氏拿出绣帕给她擦泪:“快别这样,要是被风吹了,就不好看了。是我逼急了你吧,我就是被这次的事吓着了,怕你被牵连。”
阿沅摇摇头。
她早就牵连进了,谢氏的话只是戳破了那些甜蜜的幻影,阿沅必须面对现实。
郁望舒能娶她当王妃吗?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抛开他们的身份差距不说,梁帝根本不可能同意,这无疑会让他想起自己那段不堪的过往,他不舍得动郁望舒,动她就跟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阿沅后悔一时冲动了,不该答应他什么试一试,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可以试一试的余地。
她是受不住那甜美的诱惑,放纵了。
“母亲,我回来了!大公主要来见哥哥,就跟我一起来了。”
一道娇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颜听姝一身橘红华丽衣裳,像朵盛放的秋海棠闯入了阿沅的视野中,身后还跟着盛装打扮的大公主。
颜听姝今日是应了忠勇侯府三小姐的帖子前去相聚,中间大公主也来了,然后就缠着她非要来探望颜璟然不可。
颜听姝不喜欢大公主,但架不住纠缠,只得把人带了回来,结果进门就听说谢氏在招待阿沅,她不许下人前去通报,带着大公主就闯了进来。
谢氏起来,拍了拍颜听姝,嗔怪道:“真是宠坏了你,也不派人通传一声,怠慢了公主殿下可怎么是好。”
大公主知道颜璟然最看重家里人,赶紧笑着扶起谢氏:“颜夫人不必多礼,是本…是我让听姝妹妹不要见外的。”
这时,她也看见了谢氏身后的阿沅,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表情显得有些滑稽。
颜听姝幸灾乐祸地抱住谢氏的胳膊,把头埋到她肩上借此挡住脸上恶意的笑容,道:“母亲,大公主跟咱们又不是外人,你就不要再说我了嘛。”
这话大公主爱听,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听姝妹妹说得对。”
谁是你妹妹!!颜听姝背着她做了鬼脸,不料正巧被阿沅看见,她警告地瞪了阿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