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白点点头,做了个鼓掌的手势,“蔺老神机妙算,那展刈在黑市查到的那名身份尚存记录的死士,也是您安排的咯?也就是说,雇佣他的,其实是您,而非颂亲王?”
这也是显而易见的了。
所有环节都系蔺阙一手安排,这唯一能查到身份背景的死士,自然也是。甚至,“他是李临□□的死士”这一记录,也是蔺阙给人安排的。
要说作用,人们一定首先联想到嫁祸,假造一个记录,相当于凭空给颂亲王泼了一盆污水,他的名声就更坏一些。
可是,蔺阙有必要专门去“嫁祸”谁么?
只能说这是谋士随手顺带的事儿,要让整件事情看起来可信,就得借助刺杀的由头,反正李临已经做了一次,紧接着再来第二次,任何人都不会觉得不合理。
而第一次当街刺杀没找到幕后主使的证据,可蔺阙知道,就是李临。那谋士干脆就直接给他造一个证据,两宗罪并作一宗处罚。
现在证据已经呈上去了,国主有足够的理由,处置颂亲王本人。
这厮嚣张跋扈,又跟国主听了蔺阙建议,欲实行的国策相左,李彦明早就想办他,可惜上一次的罪过,只够抄家,甚至连王位都没削去。
这次是再犯,买凶大罪,国主想处置得多严厉,都随国主高兴。
一石好几鸟,不愧谋士名声。
谋士又打量了洛白和其他所有换了衣服的隐士,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流转,最终道:“今日宴席,少了一个人,狼庭新君,他没和你们一起来,对么?”
古代王庭(32)
蔺阙眼光毒,上一次竹林见面,他已经识破化名水阳的洛白身后跟着的六名隐士中,其中一个是狼王穆甄所假扮。
要问他当时为何不拆穿?
因为“拆穿”这两个人,并不是蔺阙的目的,就算当场扯破脸,叫两人露出真面目来,又能怎样呢。
活捉他们么?蔺阙是想这么干的。
可武功高强的隐士团不是吃素的,为真正能引蛇出洞,蔺阙做了最真实的戏码,这也就意味着,他不能布置人手在那竹林居附近。
否则白衣隐士们无需靠近就能察觉,察觉之后,穆甄二人自然不会再傻傻入彀,而是转身逃之夭夭了。
不布重兵,普通人手又哪是那帮隐士的对手。
因而当即万不可撕破脸,而是将计就计,“水先生”想跟他们攀上关系,蔺阙就让这关系迅速拉近。
再寻个合适的时机,找个合适的理由,将人一骗,骗到自己的包围圈里,再行活捉。
就比如现在。
蔺阙的目的,不是要这两个人的命,也非简单的揭穿他们,而是要将人控住,在天下人面前,把“狼王潜入敌国,欲用卑劣手段挑起两国纷争”的卑鄙,公之于众。
很简单,狼王陷落,哪怕他是瞒着狼庭众人偷偷溜走的,北境狼庭的大军,也会在明确收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发兵南旻。
何况,以穆甄的智谋,蔺阙并不相信他瞒北境当真瞒得那么死,一定留了后手。
大军兵力相扛,南旻处于被碾压的劣势,所以,他们得指望人心。
蔺阙就是在做这个事,假若一开始就是狼王心存不轨,乔装潜入别国境内,欲行卑劣之事,那天下人一定会偏向南旻,并唾弃狼王不堪的行径。
若是狼庭大兵压境,就更是恶人先告状,自己做了错事,却要以强力压人。
这天下民心,大概就要向着旻国了。
得民心者得天下,到时候南旻未尝不可与狼庭一战。
蔺阙的算盘,简单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至于他们自己先前招兵买马的手脚,以及边境上的小动作,岁月史书,人家自己是不会提的。
“新君陛下深谋远虑,先见之明,大概昨晚夜观星象,发现这宴席的水很深,千万不能趟进来,所以就没跟来。”
洛白两只手摆开,做无奈状,“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没辙。”
“蔺老,这提起来,难道是想他了?有什么旧情,还有当面叙一叙的?”
老者知道洛白是故意打马虎眼,他算盘上这出“得民心”计划,需要活捉,但主要是活捉穆甄,亦或俩人一块儿拿了,就是不能只抓到洛白,放狼王跑走。
因为洛白充其量算是先王男宠,在穆甄这里,他还名不正言不顺的。
倘若南旻只抓住洛白,即便洛白识时务,招供画押,配合他们揭发狼王,穆甄那边,到时候来个死不认账就行。
反正洛白在狼庭的口碑也差得出奇,国民可能还感念于这样为他们除去了祸水。
南旻所得到的“人心”,就要大打折扣。
而洛白显然也是深知这一点,此刻才如此淡定,还专门告诉蔺阙,他可不知道穆甄行踪。
大谋士的算盘,可能要落空咯。
蔺阙抿了抿嘴角,老者干瘪的嘴唇,在做这个动作时,还会带起嘴角周围层层迭迭的细纹。
像连根拔起的树,树须牵连泥土,又干又接连不断。
但这也说明,他有压力了,能让天下第一大谋士感到一点压力,也不容易。
蔺阙看着洛白,眼神马上又调整好了,开口时有几分自得:“没关系,你在我们手上。普天之下,谁人不知狼庭新君的痴情,为了洛妃,他可是连人伦纲常都不顾了。”
“从先王乌达尔手中将你夺来,费了多少心血,难道,如今竟会抛弃了你的性命不成?”
“要江山还是要美人,尽可让新君选择吧。只要洛妃你还在,老朽就不愁得不了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