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了衣裳,一干人又跟着管家往大堂走。
这一路,倒是很明显能够看出,这座古朴宅院,在尽力的张灯结彩,变得华丽。
颂亲王毕竟是贵客,待客之礼还是要顾的。
听管家说,蔺阙约李临赴宴的时间,是当日酉时三刻,负责索李临性命的隐士们要提前藏好。
洛白则像个副总管家一样,跟老刘站在一起,没办法,他好像站哪儿都不合适,但又必须在场。
按理说蔺老借的是“杀人工具”,那直接把六个隐士借走就行了,洛白这位“水先生”又不会武功,跟来也没用。
可洛白心里清楚得很,蔺阙怎么可能全心相信他们,他要是不在,神出鬼没的隐士不听他号令了,又能怎样,这是其一。
其二,洛白更知道自己是被当成人质的。
光是听令,大概满足不了蔺老的要求,须得手上握个人质保险。
宴席正式开始,蔺老从后堂走出来,今日这场合,却也还是布衣素衫,端正地坐于主位。
古代王庭(31)
按理说,客人上门的时间已经到了,老刘身为管家,应该带人去大门迎接,然后引入前厅。
可老刘就搁洛白旁边站着,一步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直到正式开席的信号放出,客人到达的时刻过去,还是没有颂亲王上门的半分影子。
洛白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很快,即使相约的客人并未到达,这蔺宅的大门仍然关闭,家宴大堂里的门,也跟着关上了。
门栓扣入凹槽中,发出“咔”一声的时候,洛白彻底明白局面不妙了。
六名隐士也很警觉,毕竟刀口舔血的江湖生活出身,对危险有着天然的洞察力。
再加上洛白脸色不对,他们确认不妙,得赶快护着洛白离开这座宅院。
然而一动身,发现丹田中空空如也,竟是使不出半分内力,身体也有些虚软无力,以展刈为首的六名隐士,每个人都这症状。
他们中计了!
这根本不是想要诱杀李临的饭局,而是针对洛白和他们这几个人的专属鸿门宴。
座上老者发话了:“水先生,你想的不错,今日宴席,是为你而设。或者,该叫你‘洛先生’。”
“狼庭先王乌达尔的洛妃。”
看来,蔺阙已经看穿了他们的身份,天下第一谋士,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洛白倒也不惊慌,他瞧了瞧四周,没有能打的武士,只有蔺宅家丁,看样子大谋士志不在取他们性命,至少,今天不是。
那就没什么可着急的了。
他本来就不会武功,展刈六人失了内力,一帮家丁就能把他们制住,确实也不需要什么强劲的打手。
“蔺老阁下,我帮我们家隐士问一句,你是怎么让他们的内力消失的?习武之人嘛,这是命脉,还是蛮重要的。”
洛白口吻极其轻松,仿佛在跟座上之人唠家常,而且唠的还是别人的事儿,他自己的安危倒是绝口不提。
就好像这根本不值一提,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老者看他这云淡风轻的样子,也有几分欣赏,便更耐心地回答了疑问,“衣服上涂了化功散,无色无味无嗅,化功于无形,一旦沾上习武之人的皮肤,可锁内力两个时辰,同时头晕目眩,身体无力。”
“你们换上家丁常服时,皮肤便沾染上了,因而内力被锁,无用武之地。”
蔺阙笑盈盈望着洛白,眼角皱纹堆得像小山一般,“洛公子你没事,是因为你本不是习武之人,这个对你没有作用。”
明白了,这一场鸿门宴,可真是包藏祸心到方方面面呢。
洛白也不挪动步子,就立在原地,也脸上含笑:“我还以为我们的伪装很好,没什么破绽,敢问蔺老是如何看破的?”
“根本就不需要‘看破’,”蔺阙抚了一把干枯花白的胡须,缓缓道:“因为你们自然会找上门。潜入南旻,你们就是来杀我的,不接近我的身边,又怎么能杀我呢?”
所以竹林居的那场遇险,就是蔺阙引蛇出洞的第一步。
他知道狼王要取他性命,也算到他们采取的策略,应该是先同自己攀近关系,所以孤身入竹林,把这个“接近自己”的机会,亲手给出去。
而这法子也十分奏效,为狼王做事的隐士们,果然出现了。
“噢,怪不得,我说这十数年纵横南旻,蔺老的行踪,连旻国境内的,屡次想要您的命的朝局对手都掌握不住,怎的那么轻易在竹林暴露”
“我还以为,是我们运气好呢。”听着像自嘲,可洛白的神情,可没有一点低敛的意思。
“该不会竹林里的那批杀手,也是蔺老您故意布置的吧?”
洛白猜到了,这很顺理成章,如果竹林遇险,是蔺阙放线钓鱼,钓他们出来的鱼饵,那那批黑衣刺客,也肯定是鱼饵的一环。
除非颂亲王李临当真跟谋士心有灵犀,需要一出名为“刺杀”的诱饵,他就又派人来杀一次。
那颂亲王可真是天下第一大善人。
蔺阙大笑,想夸洛白一句“聪明”,不过对手之间的这种夸赞,实在廉价,像是招猫逗狗的一块骨头,老者也就没有扔了。
转而沉敛了神色,说道:“狼王和洛公子,太难抓了,若要以草原上的动物做比,一定是两只难骗的狐貍。”
“引你们入彀,戏不能做得太假,凑巧颂亲王看老朽不顺眼,献上一场刺杀,便拿来利用一二,无伤大雅。”
街面上第一次的刺杀,是李临□□,可第二次竹林里的刺杀,就是蔺阙自己安排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