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述有些心疼，他知道安黎之所以不举手告诉他某道题自己不会做，是不想拖累班级整体的进度。
下课铃声响起时他还没有讲完，他问同学还要不要继续听，这个班所有的同学都一致回答“要。”
他拖了几分钟的堂，讲完后班里那个早晨来道歉的男生就开始起哄，率先喊了句“好”，然后开始热烈鼓掌，带动的班上其他人也跟着鼓起掌来。
这个男生是叫陆远之吧。
郁述不怎么记人名。
他一走下讲台，陆远之就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说了句：“学长你真棒，你比胡老师讲得好！他每次讲题总是说你们长点心吧连这个题都做错。”
“过奖。”郁述只点了点头，他回到座位上第一件事就是问安黎：“有没有什么题还不太会？我给你讲。”
“你休息一下吧，喝点水。”安黎把郁述的水杯递给他。
“好。”
郁述坐下喝了点水，对安黎轻声说：“那我下午放学给你讲。”
第四节课下课后郁述被陈燕叫走了，第五节课一整节课都没有回来。
第五节课下课郁述也没有回来。
同学们纷纷出去吃饭或者回家，安黎拦住了正往外走的张漾，问他郁述怎么被叫走这么久。
张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实话实说了：“郁述学长被叫家长了。”
郁述被叫家长了？
安黎的瞳孔微微颤抖了一瞬，他想起郁述曾与他讲过，自己的父亲脾气很差，会在酗酒后打骂郁述。
郁述的父亲之前还阻止郁述读大学，希望郁述留下来还债。会不会借这次的事让郁述退学？
他跟张漾道过谢后就往陈燕的办公室方向赶去。
因为放学时间，所以走廊里都是学生，学生们三三两两，有的结伴而行，有的一个人往出走。
“对不起，请让一让，”安黎为了加快速度，他从人流的缝隙中快步穿行，不可避免地校服会蹭到其他学生，他几乎一路上都在道歉，“抱歉，不是有意的。”
他感觉自己走了好长一段路才走到陈燕老师的办公室门口，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他靠在办公室门口的墙壁上，微微蜷了蜷手指。
他没有理由进去。
而且他进去也做不了什么。
可郁述还在里面。
眼前时不时有学生经过。他们在路过老师的办公室时还会好奇地往里面看一眼，有的也会看看站在门口的他。
他听见了胡老师的声音，胡老师很生气，说的话亳不留情面，他在外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郁述爸爸和胡老师的对话一字不差地传入他的脑海。
“你的儿子连续好几天不写作业，上课也不好好听讲，今天我在课上点名批评他，你知道他咋跟我说话的吗？他告诉我上数学课就是在浪费他的时间，你觉得这是一个学生可以对老师说的话吗！”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老师您别生气，我，我家儿子他就是……很淘，都怪我没好好教他，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您看这样行吗？老师！”
“你怎么教他？说起来之前我问他为什么不写作业，他告诉我他要打工，你们家条件这么差吗？需要他连作业不写去打工赚钱！”
“老师，老师你消消气，都怪我没用没给郁述一个好的条件，我是个卖包子的，一天也转不了几个钱，家里还欠了好多债……”
“得了得了你别跟我说这些，别卖惨，啊。咱们现在说的是郁述的事，你问问他到底还学不学，还想不想我教了，我这么给你说吧，以后，他不写作业我就让他滚出去罚站，我不管他学习咋样，最起码的尊重老师都做不到，我也没必要给他好脸。”
“老师您消消气，我，我回去好好骂他，我保证他以后会好好上您的课，我，我看着他写作业……”
胡老师一点也不给郁述爸爸面子，而郁述爸爸……他被老师训斥的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安黎听得感觉胸口透不过气来，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凝结在了血管里，站在这里骨子里都透着凉气。
他听着胡老师的怒吼心里顿顿的痛，懊悔与自责难以抑制地从心底溢出来，嘴唇都被他抿的发白。他觉得是自己造成的这样的后果。
如果不是之前他让郁述给他讲作业，他就不会被胡老师批评，郁述也就不会把胡老师记恨上，非要下他的面子。
而郁述的爸爸，好像没有脾气一般……不管老师说得多过分，他都在不停的服软、一遍遍道歉。为了让老师怜悯他，不断把自己家里的事拿出来说，却只能换来老师的打断与更不耐烦的训斥。
安黎被办公室里传来的声音压的透不过气来，他来不及深思为什么郁述的爸爸跟郁述给他讲的不一样。
他现在难以想象郁述在里面，听到这样的对话会是怎样的心情。
“哎，安黎？你怎么在这？”陆远之从食堂买完饭回来，刚好看到安黎站在办公室门口。
“我来找郁述。”
安黎说完，转身走进了办公室。迈开腿的那一刻，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腿不是自己的，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都没有想好进去后该说些什么。
他现在只想把郁述带出来。
办公室里只有四个人，陈燕坐在较远的地方低头看着手机，而办公室正中间的皮沙发上，胡老师双腿分开着坐在正中间，一旁站着的是郁述的爸爸，弯着腰一副恭敬又讨好的模样，让人看着……很难生出尊敬之感。
而郁述……
“哐哐哐。”安黎站在门口敲响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