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过了。”宁皎点头,说:“我拿了一册你们人修的法门。”
宁和愣了一愣:“法门?人的法门,你也能学么?”
“不能。”宁皎摇头,道:“我拿来看一看,用来……”
他顿住了,拧着眉,片刻后道:“用来,借阅,借览……”
宁和迟疑了一下,“借鉴?”
宁皎松了口气,点头:“借鉴。”
宁和没忍住笑了笑,温声道:“也是,一法通百法。即使你如今练不了它,也可以从中学些东西。”
宁皎点头,然后又说:“但我,看不懂。”
他看向宁和,认真道:“还请老师教我。”
宁和失笑:“好,你拿出来罢。有哪里不明白的,我讲予你听。”
宁皎手掌一翻,掌中便出现了一册绿皮金线的书简来。
宁和没看清他是从哪儿掏出来的,有些好奇,便问道:“阿皎,你这是学了那袖里乾坤不成?”
“没有。”宁皎说,“我把东西放在鳞片里。”
鳞片里?宁和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还能这样?鳞片也能藏物,倒是方便。
她把书简接过来,摊开,先大致翻了一遍,随即盘膝坐下,朝黑蛟招招手,让他过来挨着自己坐好。
一册书简摊开在两人膝头,宁和微微侧头,从头开始一字一句地教,从读音到字意,再到一整句的含义,耐心无比。
“……伏丹阳而走七脉,此处伏,乃是指脉中灵气走势,按捺低平为伏,意思是修行者需将灵力伏走而过人之丹阳穴,再行至七脉,此处七脉是指……”
弟子殿中光线昏暗,但宁和将位置挑在一根灯柱下,也算勉强能将书上字迹照个清晰。微黄的灯光照在两个并作一处的发顶上,二人将相连的影子拉得很长。
教书育人是宁和这辈子除了读书以外做得最长久的事,一投入起来,几乎忘了时间。功法为求精练,多是以极简洁的文字记录成册的,内容通常不会很长。
宁皎所挑这册也不例外。他认得的字还不多,知道的字意也比较少。而且字又有古字、现字,隔几代就有变化,甚至各国各族也有不同。九重阶里头功法琳琅满目,宁皎大多根本不认得,只能随意拿了一本出来。
宁和看了,他挑的这本叫月洗录,收录的是一种以月华锻体,柔韧经脉、轻身灵体的修行功法。于体质天资无甚要求,人人皆可练,倒是运气不错。
不知不觉,宁和已把这册子给宁皎讲完了大半,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才恍然抬头:“熹追?”
“该走了。”祁熹追说,语气带着她一惯的冷硬:“这殿中最长只能待七日。若过了七日不走,也将被丢出青云顶去。”
宁和便将书简卷起,交还给宁皎,然后站起身来,笑道:“如此,那咱们就走吧。”
这一层的弟子殿,外头乍一看黑乎乎的,宁和便以为如第三层那样,是在地下,然而走出来才发现,原来只是在一座山壁中的石窟里。
走出来,就走进了两座山壁的夹缝里,两边都是笔直的岩壁,少说百丈高,人在下方走,往上只能看到极狭窄的一线天空,有种骇人的逼仄感。
岩壁之间的空隙极窄,几乎只容一人通过。祁熹追一句话也没说,大步当先走在了最前面。
宁和回头看了眼宁皎。宁皎说:“我后。”
“好。”宁和道,快步跟在了祁熹追身后。黑蛟走在最后。三人的脚步都迈得很轻,若有若无地回荡在这夹缝之间,细细碎碎。
每个人只能看见对方的背影,便无人说话,就这么沉默地走了大半个时辰,前头终于有了亮光。
祁熹追先出去,一转身消失在了光里。宁和正要跟上,又回头看了眼宁皎。宁皎碧绿的眼珠望着她,面无表情,目光专注。
宁和心头不由暗叹,她当然知道阿皎非人,自然也不会有人的表情。可若一个人的神情一直这么……说是冷漠也好,木愣也罢,多少叫人看着有些不太习惯。
宁和忍不住道:“阿皎……”
宁皎说:“什么?”
算了,此处哪是什么好说话之地。宁和摇了摇头,道:“无事,走吧。”
说完,几步朝前走了出去。
从岩缝中出来,宁和抬头一看,就见面前是一片葱郁竹林。这竹子无边无际,简直将江海一样连绵茂盛。风吹沙沙声如涛,还有隐约的水声传来。
凡读书之人,少有不喜爱这竹子的,都说它中空外直,俨然有君子之风。宁和自然也不例外,尤其这从竹林间刮来的风清新爽人,满目一片绿意,潇潇飒飒,实在叫她心旷神怡。
宁和面露笑容,道:“熹追,此处……”
随即她愣了愣,熹追呢?周围一片安静,除了风声竹声,只有她自己的声音。而左右除了竹子,也再不见旁的人影。
宁和忙回头看去,就见来时的山壁已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不见了,身后只余一片密集的竹林。宁皎也不在后头。
“熹追?阿皎?”宁和试着扬声喊了几句,全无回音。她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便只得向前走去了。
竹林间有一条小径,白石子铺成,似是许久无人走过,已堆了层落叶,踩上去嚓嚓作响。
此处,难不成又是什么幻境不成?
宁和一边想着,手提寒水剑,一边顺着这石径往竹林深处走。
出乎意料的,她看见了一栋竹楼。深青色,楼边有条清澈的小溪。宁和先前听见水声,就是从这溪中传来。
一看见这竹楼,宁和便不由想起了她与熹追在第二层遇见过的金河银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