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知意回身看了她一眼,这些年柳婉没少在上京城里的贵妇人那里看似宠爱实则是贬低的诋毁她,她的名声在上京城早就被她言语的一败涂地。
“只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再去告诉外人我是多么的不服管教屡次三番对你不敬了,除非你敢走出恒阳侯府的大门。”
现在的柳婉实在是不堪一击,若是以往,慕知意的几句话对她造不成什么伤害,可如今,她的母家没有了,她赖以支撑的兄长不在了,她的母亲刚刚悬梁自尽。
她的一颗心太不经敲打了。
慕知意话落,柳婉登时再也掩饰不住情绪,嗓音阴狠道:“你不唤我母亲没什么,可是意意,”她压低了声,走近慕知意:“你说,柳舒她会认下你这个女儿吗?”
“你以为这件事真相大白,她柳舒就是贞洁烈女完全被冤枉了吗?你,”她嗓音越发狠戾:“就是她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证据。”
柳婉不堪一击,可她却知道慕知意最在意的是什么,用最狠的话穿透慕知意的心脏,以此来抚平她内心痛不欲生的苦闷,以及她对柳舒恨入骨髓的怨愤。
这句话落在慕知意耳中,她只觉像是被雷电在身上过了一遍。
慕知意抬眸,直直盯着柳婉:“她认不认我不重要,我是不是她的女儿也没有人可以证明,反倒是你,”慕知意对她勾唇一笑:“此事一出,知彰他还会认你这个母亲吗?”
如果说慕知淑是柳婉平日里的乐趣,那慕知彰就是柳婉的命根子。
那是她唯一的儿子,是她日后依旧能在恒阳侯府安身立命的本钱,若是连她的儿子也厌弃她,鄙夷她曾经的所作所为,那她,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柳婉心中的刺,慕知意话刚落,她便抬起手,似是又要给她耳光,慕知意侧身躲开,边摇着香扇边往后院佛堂抬步走去:“书院休沐知彰都未回府,您不去看看他?”
慕知意的身影逐渐走远,柳婉本是立的直直的身子忽然像是泄了气,整个人颓丧如狗,被身边的嬷嬷上前扶住,劝慰道:“公子正值年少心气盛,只是一时想不开,过几日定会回府看望夫人的。”
柳婉神色暗沉,抬眸往奉阳书院的位置望过去:“但愿吧。”
慕知意来到佛堂,老夫人依旧是在佛堂内诵读经书,慕知意走进后也不打扰,往老夫人身侧的蒲垫上跪坐着,拾本经书半懵半懂的翻看着。翻了有一刻钟,见祖母今日一直不理会她。
慕知意侧首朝老夫人看去,在老夫人阖着的眼眸间瞧了瞧,见老夫人神色认真,她实在是无趣,就抬手悄悄的把老夫人手中许久未拨动的佛珠给取过来。
拿在手中学着老夫人的样子盘起佛珠来。
老夫人这才睁开眼眸看她,语气似是有些无奈:“昨日还能静心念会儿佛经,今儿是怎么了?”慕知意见祖母跟她说话了,终于不再小心翼翼,扯住老夫人的手,温声道:“午憩的时候小黑狗往我脸上跳,把我给吵醒了。”
老夫人轻轻笑了下:“既然心不静,留你在这里也无用,听闻云家那位小公子今日凯旋,你不去出迎?”她话说的温和,不似在怪慕知意,慕知意闻言对老夫人盈盈一笑:“他刚回来,要处理的事多,我过几日再去庆贺他凯旋。”
老夫人对她轻轻颔首,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只简单点她一句:“那是个不错的孩子,云氏世代功勋,家风清正,他此次得胜而归,想来是要定下亲事了。”
老夫人不是头一回与慕知意提起云承,慕知意眉心微扬,对老夫人浅浅笑了下:“祖母说的是,昨日我还听青青提起呢。”她语气极为闲话,老夫人只垂眸看着她。
慕知意怕祖母再说,先开口道:“祖母,我明日再来陪您。”
老夫人对她颔首。
慕知意回到扶云院,如今夏日天气炎热,她躺在院中树下的躺椅上乘凉,眸光微微远眺,思绪陷入迷茫。
一连这么些时日,慕知意一直都很好奇一件事。
祖母虽深居简出,心里却如明镜。
当是早就知道如今外面在流传关于十七年前的事,也会知道此事是她在有意为之,可祖母不但未罚她,甚至连问上一句都未问,这实在不符合以往祖母对她的教诲了。
自十岁那年,慕知意被养在老夫人膝下后,老夫人对她的管教可谓是十二分的严厉,平日里慕知淑能做的很多事,到她这里就不行,而且给她立过很多规矩。
她在心里想,或许,是祖母心善,这般还人清白的事,自然不会怪她。
——
此时,沈府。
自皇后命人往沈府赐下诸多珍宝后,近来这些时日,沈府门庭若市,再与往日不同,直到今日,府中才算是清静了些。柳舒午憩醒来后,半倚在贵妃榻上,望着窗外三三两两嬉戏的蜻蜓出神。
她鲜少会有这样的时候,方嬷嬷端了托盘给她递来一杯桂花蜜饮子,声线温和道:“姑娘受人非议了十七年,如今终于沉冤得雪,姑娘不开心吗?”
方嬷嬷早些时日就被柳舒从柳府接来了她身边,一直在沈府侍奉,柳舒也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放松上片刻,她抬手接过方嬷嬷递来的蜜饮子,语气依旧很淡:“早就习惯了。”
“若不是那孩子一心想为我平反,这事或许一辈子就这样了。”
方嬷嬷闻言轻笑:“早在当初郡主去柳府寻老奴时,老奴按姑娘所言告知她,当时郡主一个字都不信老奴的,她只认为姑娘是清白的,是被人陷害的。”